你可知道我孤灯照壁,独守寒窑的凄凉?你可知道我菁菁十八载大好青春年华只为等你无尽归期?
想当年我也是倾国之貌,倾城之才,我也是家世显赫的大家千金,痴心于你便苦苦守候,从此只影伴青灯,垂泪盼天明。我舍弃那等荣耀富贵,只为与你携手天涯,共结连理,可是我等来的却是如此凄零凋落的结局,你让我心作何想,你让我情以何堪?
若从此不再念想倒也罢,偏偏你越去得远,越离得久,我这心便越是落满思念的尘灰,拂拭难去。我曾细想,你究竟有何等魔力,让我如此为你痴狂着迷,想来思去,竟不得法,丝毫未有理出头绪,或许我前生就注定要与你纠缠在一起不得休眠吧,我只能这样宽慰自己,也苦笑而泣。
那等皓茂年华,我芳心暗许,为你迷醉,你却若即若离,似有还无地躲躲藏藏,嗫嗫嚅嚅,我却越是为之心神动漾。想那时,我是何等的芳华绝代,秀美盖世啊,几多皇室贵族,几多翩翩才俊,皆为我倾慕拜倒,只为博我莞尔一笑,他们便胸襟摇曳,而你冷冷寂寂,死死沉沉,我却独独于这一众才俊卿人间将芳心深情抛却于你,你却欲拒还迎,面带不悦,我想我那时定是为妖魔所附,故眼迷花乱,倾心错意,才酿就了今日这般自斟自酌的苦酒,我心当是悔之晚矣。
这般清冷凄苦的漫漫长年,我几度欲逃离,回到年迈但依旧怜惜我的爹娘身边去,回到我曾经拥有的无上荣华富贵里去,回到我曾视若粪土的锦衣玉食中去。可我终究没能成行,想当年,我对爹娘的苦苦相劝是何等的决绝果断,无情无憾,那时以为与你可以情比金坚,爱比海深,以为可以与你白头携老,比翼双飞,于是对爹娘的老泪白发置之不顾,置若罔闻,一心只想跟随你快快去过神仙眷侣的逍遥日子。老朽不已的爹娘居然向我下跪,而我心一横,便跟你远行,来到这等破败不堪,阴风四起的寒窑为你痴痴等候。我思来想去,无论如何再无颜面去见我那老迈伤痛的爹娘,虽然我深知他们知我今日惨状定是凄怜不已,定会谅解我过往的决绝无情,但我不能,我还有些许的自尊,我也有常人的脸面,即便是面对生养自己的爹娘,我也要咽下这口气,默默忍受这等非人的孤寂和凄零。
想当年,我绮罗加身,夜夜笙歌,时常对月吟诗,举酒成诵,或画或词,或曲或调,皆让一众才俊卿卿仰慕钦佩,爱慕倾心不已,而今日我只得形单影只,茕茕孑立于这破陋败窑,忍受这等孤苦清冷,再无人与我成诵交游,再无人为我喝彩称道,再无人为我倾慕思量,我便也无心诗画,那诗画已在我心里眼底,处处是泪,时时成霜,你可知这等凄绝之苦?
想那时,繁花明艳之日,斜阳余晖之时,我着一身粉媚娇艳的桃花绫纱,摇曳婷婷,曼妙婀娜,顷刻间迷醉多少蜂蜂蝶蝶,望断多少男男女女眼魂,倾倒多少才俊公卿的心魂,那是何等的芳华,那是何等的荣耀啊,对于一个女人来说。
忆当初,我粉面娇颜,玉首擎娥,偏爱红红绿绿、香香迷迷的胭脂水粉,门前流过的一脉细流间,每日清晨都会飘起我刚梳洗过的妆容胭脂洇红,如桃花,如石榴,如含笑、、、、、、让多少寻常百姓女子效仿羡慕,令多少翩翩少年才俊好奇思慕,而这对于那时二八年华的我来说也是何等的细腻心事啊。我时常会伴着孤灯忆及少时光影,诸多感慨便如当年的胭脂水粉在那脉细流间洇开来一样荡漾不止。
现如今,我着的是褴褛破衫,双鬓因思念孤苦而早已染上霜尘,我不戴凤冠,不梳云髻,洗尽铅华,破镜中虽还依稀寻得着当年芳华与婀娜的旧迹,但终究大好韶华已随流水凉而去,思念的孤苦又让我耗尽心力,于是这残破镜中人便变得如此平庸疲乏,暗淡无光,几乎没有了当年的风华妖娆,还凭添几许若隐若现的皱褶于额间眉眼。
现如今,我如此这般颜色褪尽,残花败柳,纵使再为你苦守寒窑十八年华,也未必见得着你丝毫的感动,你若真心有情,便不会置我这多年于如此孤苦境地,你定可以寄上半纸锦书,以告慰我,让我知晓你的心中想着我,始终有我的身影,可,没有,半纸锦书你都不曾寄与这孤苦思慕的人儿。你是如此的狠心,如此的绝情,倒让我想到了背叛双亲时我自己的决绝,大概这是对我不孝绝情的报应吧。
今日梦里,却收到一封锦书,说的是你即将归来,但我醒来却心中了无半点激动,似乎早已猜到结局,猜到你的心思。果然,你衣锦还乡来,却带着如花美眷,看我如此残破颜色,犹如半老徐娘,你只稍微望我一眼便从此再无正眼,那时,我心底反而释然,虽然也流着血,毕竟不痛,或许它早已痛得麻木以至于我感觉不到,但我真正在乎的是我这衰老不堪的颜色,我那曾经芳华决绝的皎皎容颜,我那皓皓菁菁的十八韶华,这些都已经付诸流水清风,不留丝毫痕迹,不容丝毫悔恨,因为一切已成过往,我已无头可回,无涯是岸、、、、、、
就这样孤独凄零到老吧,我想。只是从此再也不用痴心守候那无尽的归期和不值的人了,因为没了念想,我倒恢复了青春,恢复了些许颜色,恢复了惬意当年的心思,恢复了些许往日的光华,只是,我还会等着云中谁寄锦书来吗?我也不知道,光阴不停轮回,我把答案交给它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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