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山间里突现的一座砖褐色的小凉亭，山村安静地依靠在山脚下，蜿蜒的小河环绕着稻田，油绿的庄稼包绕着竹林，节段笔直的翠竹环抱着农舍。

村子里静得可以从狗吠的声音辨出雌雄，毫无半点杂音。村民以往都生活在一种平静的心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上百年的习惯，却在一个傍晚有了骚动。当上苍吞没最后一抹晚霞时，一群劳作晚归的村民正在村口热闹的议论着，有如领导在会议上裁决某策略的排场。

“那么多年了都没啥叫花子到咱村来讨饭了喔，今天这就奇了呐，”一位身材矮胖的女人唠叨道。她背上背着孩子，侧面看她如一枚椭圆形的鹅蛋，嘴尖突现，发丝紧贴着前额后拢至肩膀。孩子正在她身背哭闹着，也许是来了一个陌生的人，也许是怕天黑，或许是饿了吧。女人接着又大声说道：“哎，这年头谁不是刚塞满牙缝啊，哪来多一口米饭给他呢，那不是嘛，俺家的狗在家都没一顿吃得饱。”女人边说边拍着孩子的屁股哄着往村里走去了。

此晚，村民上门闩都要比往常要快，出于自我保护意识，谁都不会想带来麻烦。有的人是怕那乞丐趁天黑偷溜进家里拿东西；有的人是真的不想施舍，等着吃的除了人还有猪狗鸡鸭；有的人不是不想施舍，而是担心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招来麻烦。那女人也早早栓上了门闩，还特地点了一遍鸡鸭的数目，看着鸡鸭吃得欢快，心里也乐滋滋的进屋睡觉了。

骚动了几天又平静了下来，村民与往常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归，那女人还是每天边喂着鸡鸭边乐着，乞丐也始终窝在村口的草堆里。没有人有兴趣多看一眼，再谈论他，更没有人会去想知道他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也许是死了，或是熬不了几天会走的。

油绿的草尖透亮的晨霞，分割昼夜的日出，挽着朝霞在睡意惺忪的三冈上跳跃。晨光笼罩着农舍，照得村民心里痒痒的。那女人庸懒的推开房门，阳光直射她睁不开眼，脸上的油渍也把光反射了回去，蓬散的乱发盖在臃肿邋遢的“鹅蛋”上，和村口那乞丐没了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她在屋里。女人习惯性的向鸡鸭舍走去。每天早晨的第一件事，她都是给鸡鸭喂食，捡鸡鸭蛋。“去死他老娘的，几天了都不生蛋，养你们当个黑啊！”女人暴跳狂骂着，“肯定又到外面生去了，气死我了，真白养了…”说着甩门往村口的草堆去了。

那女人手里拿着木条在草堆胡乱狂扫着。过了片刻，她傻眼了，真出她所料。但只是剩下蛋壳了，这可真要她的命了，她大骂如雷地说：“叼你个黑的，臭叫花子，死叫花子，瞧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拿起旁边的一根木棒转到草堆后面找到了乞丐，边骂着边往乞丐腿上砸。乞丐疼痛直哆嗦，抱头卷成一团。

次日早晨，村民发现乞丐不见了，又开始谈论了起来。有的人说昨晚见乞丐拖着腿一拐一瘸的向村外走了，村民说那女人下手太重了，而有的庆幸他离开了多好，不必再担心，至少晚上能睡个更安稳些。

这样又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这一天，女人要到镇上去买东西，因为要步行几十公里，就把孩子搁在家里自己玩。她到镇上买完了东西准备要回去时，恰巧碰到在镇上打杂工的老乡。从老乡那听到上个月在镇上见过她丈夫，说都变成叫花子咯，连老乡他都认不得了呀，好象脑子有问题了。

女人瞪了他一眼走了，回家的路上心里暗骂那老乡不得好死，他才是神经病叫花子，她老公在外地建筑工地打工好好的呢。转念想到那时以离婚逼老公出去挣钱的想法，觉得多么聪明，想着丈夫会挣得好多钱买新衣服买好吃的回来，多风光啊，说不定推个大东西回来呢，呵呵，心里偷偷的笑了。

对于小车是用什么来拉猜测不休，习惯于步行的人而言，几十公里算不得什么。女人回到村里已是傍晚，看见一群人挤在她家前面。人太多，她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急匆匆的跑到人堆前面见到眼前的一幕她傻了。她万万都没想到，离开一天就什么都没有了，整个房子化为灰烬。她瘫坐在地上哭都不出声来，抓着旁边的人找她的孩子。在人群中她找到了她的孩子，抱着他嚎哭起来。村民告诉她，下午时突然发现房子起了大火，孩子被困在房里的哭着，火势太猛，没人敢进去救人，万分之急，从竹林里冲出来了个人影，原来是那个叫花子，他一直躲在竹林里没离开过咱村，他那时拖着残腿奋力冲进火堆里把孩子抱出来，就要出门口时，一根烧着的横梁掉了下来压在他腿上，就是那只残腿。他把孩子抛向了人堆，自己却被严重烧成这样了。女人猛的醒过来向乞丐的尸体爬去，扳开抱头的双手，“啊…。！怎么会这样啊………”女人狂乱的咆哮着，不停的摇他，以为这样可以能唤醒他。他这样的离开了，就像离开了他的记忆，自从那块砖头砸下去后，除了他的孩子，什么都不在他脑子里存在。

旁边的村民很不解这女人了，起初她那么残忍地把他的腿打断，不然他今天也许不会死了；有的人奇怪，不就死了个乞丐么，用得着那么哭；有的人想着乞丐终于永远不会回来了…………

从此村里不再骚动，女人不再说话，那晚的葬礼只有她一个人。

（完）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