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归园田居
七月份高考结束,小麦成熟。我期待着回家后能挥着镰刀,在太阳把自己的皮肤晒的黝黑的同时能学会怎样去刈麦。毕竟当我说我是农民的孩子的时候却不会割麦子是件丢人事,就像士兵不知道怎样往枪膛里装子弹还要说自己是当兵的,厨师不知道菜刀怎样握却还说自己会做饭;那样的士兵也许想自杀都郁闷地拿枪打不着自己的脑壳,那样地厨师也许无论客人点什么菜都只会端上一盘红烧(或者爆炒)手指,而事实上我也真的有一次让镰刀看见了我手指内的血红色,丢人,不说了。
回家之前一个认识我的学妹知道了我的高考成绩后很忧患的问我下一步的打算,我说“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家里的麦子已经收割完毕,没我什么事。山上也就针尖儿大的耕地,地里的麦子还继承了成吉思汗的野心,向四周不断扩张领土。其他的耕地还好点儿,本想在那里可以发挥主观能动性,可爸爸将这工程全部就交给了收割机先生,我无权干预人家内政!
假期里,我试着去真正的笑,试着去和爸妈说话,可两句之内我的头总会被说得像要裂开一样的疼。无论我谈什么话题我妈总能拉到复读呀,高考呀,老师呀之类的话题上,我想我妈真是个天才。一次我说“那只黑色的猫淘气还是我小时候淘气”,她却说:“如果她让那只猫去复读也会给她考一个好大学,你今年就只去复习一年,我就不信……”,然后则是我妈滔滔不绝地假想我美好的前景。有时我也会非常控制不住自己,跑出一句“你直接拿刀把我杀了算了”。
外公不会没日没夜地跟我说复读,所以我躲进了外公家。有麦子可以割,有太阳可以晒。站在麦地里,看着麦浪被熏风扶动,想起白居易的“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看着外婆从家里提来的茶水,想起“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当古诗里的勾勒在现实中重新被装点的时候,一切都变得那么怡然。我问外公没有化肥之前地的产量,最终得出结论:社会主义好!
我跟外公说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而回家种田,他跟我说“那是个清官了,其实陈世美在历史上也是个清官……”,哦,我也姓陈呀!
一天的劳作完毕,我站在麦地里看着夕阳缓缓沉进山坳。此刻,暮色迫不及待地把天空拥抱住了,天空好似一个羞颜未开的女子,被羞得满脸通红,红霞更是扩撒到整个西方的上空。随着拥抱的持续,红色慢慢褪去,夜的帷幕拉了下来,那娇羞也渐在黑色里恢复自然,宽衣欲尝自己的chu夜。
我撑着疲惫淌过小溪,想着“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环”,于是一种淡然的幸福涌上心田。我禁不住念起了《归园田居》里的句子“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外婆说:“别叨叨了,回家吃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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