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两三岁就没有了妈妈,五岁里又失去了奶奶,七岁那年,唯一可以照顾我的外婆也去世了。亲人的相继而去,使我童年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灰蒙蒙的。
“小琴,回来!以后不要再跟她玩了。有娘生没娘指教的东西!”这是我不小心弄哭了邻居的孩子后,邻居对我的辱骂。
“别碰!瞧你那脏样儿,可别把我这车也弄脏了!”这是我好奇地赶去看院里阿林哥从城里开回来的小车时,阿林妈对我的鄙薄。
“肯定是你偷的,不然还会有谁!”这是我在院里刘叔家苹果树下玩耍时,刘婶发现树上苹果少了很多后给我的宣判。
于是,我开始学会独自面对孤独和寂寞,也学会了自娱自乐。独自在门前葡萄架下开“商店”,独自在屋后玉米杆下建“房子”,独自去屋后的山上摘野花寻野果,独自在河滩上挖“池塘”养鱼。也是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门前的小河。
出门向南,走过一段林荫小路就来到了小河边上。清清的河水哗啦啦地流着。那声音,比我在村小学外面听到的歌声还好听。我常常睡在河边的大石头上,闭上眼,静静地听着,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符。但那时的我,最钟情的还是小河两岸那绿油油的水芹菜和野薄荷。
水芹菜是能吃的一种野菜,小河两岸到处都是。我常常一会儿功夫就能拽满满的一大篮子。弄回家去,姐姐把它洗净,切碎,用开水一煮,捞起来,然后装在缸里,再烧一些玉米面汤倒进去。第二天,它就变得黄灿灿的。捞出来装在小盆里,洒上盐拌一拌,就可以吃了。味道酸酸的,很爽口。那时我家的地基本上都种了小麦、玉米或大豆等粮食作物,很少舍得用来种菜。于是,我们家从春天就开始吃水芹菜,一直可以吃到秋天。
有时,我也把它割回家喂猪。因为有钱的人家是不吃它的,我们腌一缸就能吃上好几天。它是那样的多,而且割得越勤长得越快。现在想来,那时还真会合理利用资源。
薄荷也是我喜欢的水草。弄几片叶子贴在脸上、额上、眼皮上,清凉凉的,很舒服。那感觉,大概和邻居小琴用风油精的感觉差不多吧。
有一段时间里,我听说薄荷晒干了可以卖钱,便不分昼夜地去河边割它。等到晾干了,却一直没能卖出去,也没有听说哪里收它。到商店问,他们说没听说过;到医院打听,他们说不要。回到家,望着满院的干薄荷,心里酸滋滋的,真有大哭一场的欲望。后来,父亲让我们把它当柴禾烧了。烧它时,我还在想:将来会不会有人收它。晚上做梦,竟梦到自己把它卖掉了,还用得来的钱为父亲买了拖鞋,给自己买了好看的衣服。
我最盼望的还是小河涨水。那时父亲就会带着我和姐姐去河边捞鱼。虽然我们买不起那种又大又好的可以撒出去很远的鱼网,捞到大一些的鱼,但我们用麻绳自制的小网也能让我们在一中午的时间捞到一大盆小鱼。每逢这时,我们家就像过年一样。吃鱼时的那份开心、那份满足、那份热闹丝毫不亚于邻居一家人围着大圆桌吃丰盛的菜肴。
小河伴我走过了孤独又苦涩的童年,而它带给我的却不仅仅是物质上的享受和满足。
十几年过去了,我改变了很多,我的生活也改变了很多,但唯一没有改变的是,我对小河的依恋、感激和挚爱。
如今,我已不再像儿时那样与它朝夕相伴,但每当我感到疲惫、沉闷、伤心、痛苦的时候,我就会来到他的身边,触摸它的身体,聆听它的声音,感受它的气息。这样,我的心就会变得宁静起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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