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常听大人们讲,《三国》中的那位刘备是靠哭赢人心得天下的。当时自然是不理解也不关心其中的微妙,只觉得这位刘皇叔除了爱哭似乎没啥真本事。未料想,如今我那小儿从电视里见到泪水涟涟的刘备之后,总在缠问爱哭的人咋能率兵打仗当皇上?因之,不得不对此公的“眼泪”仔细琢磨一番。
记得《林冲夜奔》这出戏曾唱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这大概是说,男子汉并非不可流泪不能哭,但这眼泪须流得是地方是时候。真不知刘备这老兄是咋整的,堂堂英俊“身长七尺五寸”男子汉,赫赫有名“汉景帝阁下之玄孙”,动不动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将起来:他无计可施时哭,损兵折将时哭,沾了便宜也哭,大难不死更哭……就连第一次拜见岳母大人吴国太、入见新赘娘子孙夫人,这位新姑父新郎官也在乐极生悲地“泣而告曰”,莫名其妙的“暗暗垂泪”。如此这般凄凄惨惨悲悲戚戚,真可谓“刘备有泪尽情弹,忧时流泪喜亦哭”。
乍看起来,刘备除了“哭”确似是个没啥本事的窝囊废。然而细想想,像他这样一位智慧远不及孔明、宠统等诸谋士,勇猛远不如关羽、张飞等众将领的大老爷们男子汉,“爱哭会哭”这大概也算是一种本事。你孔明最初不是不肯出山么?他听罢就“泪沾袍袖,衣襟尽湿”,既哭得令你“愿效犬马之劳”,还哭得让世人皆知他刘备“求贤若渴”;你徐庶不是因思念老母欲投奔曹操吗?他闻之即“相对而泣,泪如雨下”,既哭得叫你“身在曹营心在汉”,还哭得让天下都道他刘备“爱才如命”;樊城十数万生灵跟着自己遭难如何收场?他哭得“军民无不下泪”还不够,硬是哭出个刘使君充满“仁爱之心”的好名声;关、张二将阵亡之后靠谁冲锋陷阵?他“一日哭绝三五次”仍不止,非要哭出个他刘先主不愧为“仁义之君”方罢休……有请诸位说说看,管它当哭不当哭,只要玄德公自认为是需要有必要,其眼泪都可以随时淌尽情弹,你能说这爱哭会哭不也是一种本事?
刘备有泪随时淌、尽情弹的本事不止这些。最能体现其哭才与哭术、最能令世人叹为观止的,还得要数此公的假哭与装哭。随便举两个例子:明明是他刘使君饱餐了一顿人家猎户老婆肉,抹抹嘴之后却假惺惺地“不胜伤感,洒泪上马”,愣是把那杀妻待客的硬汉子懵得“欲相随使君”而去。这“眼泪”流得何等潇洒、何其自然!明明是他刘玄德赖着东吴的荆州不奉还,人家来讨时他先是装着“掩面大哭,泪出痛肠”,装着装着进而“真个捶胸顿足,放声大哭“,以至叫鲁肃这个厚道人“信以为真,只得应允”。这“哭”又哭得多么艺术、多有价值!有请诸位再说说看,一个连皇帝佬儿都得叫他声叔叔的大老爷们男子汉,“眼泪”能流到令人为之动情真假难分的份儿上,你能不为刘备的“哭”惊叹不已拍手称绝?
按理说,既然人类“谁都是啼哭着来到世界,又总是伴随着眼泪离开人间”,而且据称“哭泣有助于消除悲伤情绪,流泪有益于保护眼睛角膜”,那么芸芸众生不论是男是女位尊位卑,倘若遇上伤感时或是伤心事,偶尔哭哭鼻抹抹泪并没有什么不好。不过我总觉得,尽管伟人早就说过“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文人墨客也似曾讲过“哭泣是人类感情的调和剂,眼泪是世态炎凉的保护神”,但堂堂男子汉毕竟不比纤纤弱女子,今日之世界更不同于昔日之三国,如果有事没事儿当哭不当哭,都像刘备似的哭哭啼啼泪水涟涟,甚或为点蝇头小利哭得天昏地暗,为个一官半职哭得死去活来,非但不会令众人为之掬把同情泪,没准还会被不知情者误认作是性变态。所以,我想向那些爱哭会哭的男性同胞们进上一言:只要“未到伤心处”,请君“有泪别轻弹”。
本文已被编辑[生命之花]于2008-6-11 13:04:13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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