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梦可以持续四年之久,我倒希望我这四年是在做梦,梦前梦后,梦醒梦时,都是围绕着梦,既然是梦不管沉睡多久终究是会醒的,并且醒来之后又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但却总又那么一些似梦的东西让你与现实接轨,于是你既生活在现实中,又在梦中游离。
那天打电话回家,线那头持久的铃音让我突然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我用颤抖的声音小新翼翼地问父亲“是不是……走了?”父亲哽咽的腔音给了我最真实的答案。我握着电话,一下子被电击了似的呆了!木然地挂上电话,心里还没有反应过来,眼泪一滴都没有落下。走了,就这样没了,意味着我再也见不到弟的笑容,听不到他的声音,感受不到那份只有弟弟才能带来的特有温暖了……。我虽然知道弟走是迟早的事,可当事实真的就这样来临了,却又显得那么措手不及。麻木的忙碌填补了我白天的空白,可是一到了晚上我望着斑驳的天花板,耳边传来的蛙声变成了对生命声撕力竭的召唤,弟犹如一晃而过的流星在我们心里轻轻地画了一个弧然后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在我们的生命里画上了休止符,带走了我们的牵挂,思念,以及永远都不可能治愈的痛。
四川大地震的惨状我哭得泪滂沱,《爱的奉献》我感动得一塌糊涂,可就是我至亲至爱的弟弟的离开我却一滴眼泪也没有。
四年!这四年对我家耳言就犹如一个巨大的黑洞,里面承载的全都是眼泪,悲伤,和数不完的辛酸,绝望,以及弟弟因忍受不住疼痛而控制不住发出的呻吟声。四年!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量词可对于我家却比四十年经历的还多,奶奶由精神矍铄到老态龙钟它是伴随着父亲的乌发变成了白发,母亲的爽朗变成了患得患失,哥哥由稚嫩变成熟,它像一个过滤器收获的是生命残余的味道,滤掉的却是以前习以为常而今可能不回再有的幸福。现在回想起来四年以前的那种幸福,我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尤其是有关弟弟的片断,那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日趋淡忘的苍白记忆。也许是时间过得太快,我的记忆刷新跟不上,也许是上帝有意让人忘记以前有过的太多美好,然后面对现在的失去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痛不欲生,那么多的失落,有的只是这四年生活的场景,它发生在医院,家里,车上……。
家里宁谧祥和的背后谁也不回想到巨大的悲痛正在酝酿着,它是伴随着奶奶的垂胸顿足,父母的哭天抢地,亲戚的低眉弄泪而来的。那年热得下不出一滴雨的夏天抽干了盛夏的风,也蒸发完了我周围人的眼泪。从化验单上那赫然的“白血病”大家都知道这对于弟弟来说无疑是判了死刑而对我们来说就是无期徒刑,只是死神来临的具体时间尚未确定。母亲不断向上帝祈祷希望缓慢死神的脚步。父母刚开始不相信这离他们这么遥远的三个字“白血病”会突然降临到他们的小儿子身上,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吧!我们开始都以为这只是上天和我们开的一个有惊无险的玩笑,然后就会让弟弟与死神擦肩而过,可死神还是越过了亲情带走了所有。患病之初,父母带着弟弟穿梭在各个医院之间,寻求“江湖术士”“良药偏方”,这一切就真的和史铁生在《秋天的怀念》写他母亲一样,明明知道希望渺茫,心里却依旧抱着一丝的奢望,但愿奇迹会出现。母亲每天守着炖着药的炉子两额被火熏得通红,就这样熬了又倒,倒了又熬,弟弟咬着牙闭着眼求生的本能让他不止一次把想呕吐出来的又黑又苦的药水咽了下去!可每一次认真的投入换来的却依旧是弟弟日渐苍白的唇和父母更深的绝望。此时哥和我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一个在外地求学就算学校偶尔回家也只是一个短暂的停留而尚年幼的哥哥为撑起这个家在外地风雨 无阻!
人家都说快乐的时间总喜欢急速,可阴暗的时间过得其实也不慢,就这样在哭与不哭之间,一年就这样划过了!父母的心在不断往下沉,由刚开始那种不相信命运残酷的侥幸心里到慢慢地接受了现实,经过各种药物的折磨和病痛的摧残,弟弟对自己的生命几乎绝望,性格突然变得好爆,稍有不慎便打发雷霆。父母只是更加小心翼翼,仿佛弟弟生病是由于他们的过错,弟弟被药物害得差点送命是由他们一手造成的,是由于他们前世种的因,这辈子来结果!
也许是父母的真心和祈祷声打动了上帝,本来辈医生下了诊断书在这个世上不会超过两年的弟弟就这样时好时坏,父母的心情也跟着时好时坏忽喜忽悲中度过了第二年,第三年直到第四年……
难道是因为“四”和“死”谐音吗?弟在前三年和命运的拔河中都过来了,可就是这个第四年却没有淌过时间的河!今年开春弟的病就风云直下,跌到了极点。脸色比白纸还要惨白,两只漂亮的大眼睛也深深陷下去了,长长的睫毛凌乱地交织着,我放假回到家是无论如何把眼前的弟弟和记忆中的弟弟相联系起来的,背后传来父亲竭力掩饰的哭泣声和母亲揩鼻涕的声音。回家打了一圈我又匆匆往学校里赶,在走之前我竟然还未来得及看弟弟最后一眼,跟父母说一声好好保重,就那样踏上了离别的列车!
弟走的时候我也许正在上课,或许正在和同学玩排球玩得非常尽兴,或许正在吃中饭吃得满脸是汗,或许正在酣睡……千里之外的弟弟走了,我竟毫不知觉,他带着对青春的狂热,对生命的渴求,对世界的眷恋,对父母的愧疚走了!我不知道弟走时是怎样的心情,但我知道在这万般情愫中有一种叫解脱的东西!这个世界所给以他最深的记忆是痛和眼泪!
弟虽然走了!可冥冥之中我却觉得他不曾真正离去,每每想到他依然觉得他就在我身边,拿起纸和笔准备写东西的时候,弟弟每次看到我写的小说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就会晕开来,听mp3时就会想起弟弟唱周杰伦的《菊花台》的专注,每一次打电话回家还是会习惯地问一句“弟弟怎么样了?”那头的沉默才会使我想起的弟弟去天堂很久了!可弟弟真的走了吗?我不知道。
本文已被编辑[雾里丁香]于2008-6-11 6:34:36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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