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香缕缕的椰树抬起头来,将月亮戴在了它的头上。
玫瑰和玫瑰里的人在仰望中沿着弯曲的时间上升,在南天一柱的影子里折回,在接近市井的时候伤到了我。
流云被散乱之星撕裂,片刻冷清之后,无数逃亡到天涯的额头黯淡下去,三亚就开始在波涛上降落下去,在深色的宁静中缓缓地流淌着。
那些训练有素的拍子,多么酷似一个老乡撞见我时那陌生的惊讶。
我走出网吧,看见一只蜘蛛在街巷更加夸张的网络上偷窥——淫荡的尘埃、炎热的寂寞和审美疲劳中的方言与猎物。
(夜色诡秘地仄入身体,眼睛却寂然溜了出去。
月光看不到的角落,偏僻之地,只有眼睛活着。
我打着电话,像爱情藏进了肉体。
这是一场噩梦,埋单的是绝望。
弹出掌心的硬币那灿烂的注视,像远方那压低声音的忘怀。)
一个小贩俊朗的外形像蒙太奇,被剪辑在他南方菠萝蜜般的营生所罗列的油污之间。
计程车呕出了无数女人,恍若隔世的时间也抱不住的谎言,她们炎热的背影打扫着广场的马脸。
世上最早的一个单薄的拾荒者,他徜徉在他的贫穷里,像上帝漫游在他自己的体味里。
还有一群闲散的男人被一路香水味鞭挞,每块肌肉都颤动着爱情那鬼鬼祟祟的情趣——
“男人从丈夫潜回情人,在最南的城市找回了意志的胎记!
女人脱光了所有预支的青春之后,从情人回到了妻子,更在泅渡羊水之后,回到母亲!
而生活,在耻辱和光荣的互相鄙视之间,仍然只能回到生活!”
三亚和我一起盘坐,远处踽踽行吟的地平线将时间牢牢缝合。
渔歌像草莓、像热带那浑圆的臀部。
榕树下,智者为绿荫梳理出老根,而仁者的声音,像月华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在智者和他引导的人群祥瑞的脸上。
呵神秘的南方已经抵达了美的极限,三亚在极限之巅拥着我。
当海鲜迁居到胃袋,我在胃酸里捕捞贝壳。
我和食物距心脏最近。
我坐在预言里,等待三亚出世,等待圈套像圈套等待我一样。
(一个哑者酿出了内心最煽情的乐音,
一个盲者叙述着世上最奇妙的群星,
一个亡者在再生的路上碰到了他早逝的亲人,
一个忧伤的吹哨者视爱情为雕虫小技,
一个失败的情人在恨里变得高贵!)
一片大大方方的天空,像一个文本归还到感性之极的三亚和它抒情的渴望所拥有的南方精湛的海洋,一次或一生,都何等大度地死去,或毫无畏惧地再生。
此刻,椰树从拐杖还原到一棵树,芒果从肉体归还到心灵,海潮在银色的寂寞中将自己摔上了礁石,那些残肢断体,像星辰一般掩藏了秘密的足迹。
三亚清扫了睡眠,而且如此洁净地铺张着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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