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莎拉从商务大楼走出来,走上大街时,天空开始飘起雪花。她把大衣领子往上拉拉,让脸颊躲进松软的皮衣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次出差要办的事情总算办完了。要是现在就打的去车站的话,可能还会赶上一趟回家的快车,那样就有希望去街角的希腊饭店美餐一顿,而不至于夜里11点回家还得自己弄吃的。
莎拉走在路上上,优雅的步伐显示出她的自信和干练,精巧的靴子和猩红色大衣更使她妩媚动人。她气色很好,妆也化得恰到好处,波浪起伏的金色长发更是耀眼。
她站在候车线边时,突然想到:她是在这个城市读的大学,经历了初恋并在事业上迈出了成功的一步。在这里她曾经呆过整整七年。可一去又是七年,这七年里再没有回来过。
公司的业务很少和这里有联系,这一次来也是偶然。七年前同样的季节里,她在这里与克特并相恋,当时他们就住在离这个广场不远的地方。
别想过去的事啦,她回过神来对自己说。
她朝一辆出租车招手,司机没发觉,开走了。别的出租车也像没有看见她似的一辆辆从她身边驶过。呆了一会儿,她只好穿过两条街来到对面碰碰运气。这两条街当时节还没有,那时她和克特经常在星期六上午到这里来采购,或经过路口溜达到这个区的中心去逛那些小商店。那些小商店都还在,为让她很意外,她原以为这里早就变成大超市、电脑城和文具店了。
她小由得又想起过去。当时克特和她一样都是学生,都在找便宜的出租房,那天碰巧都来到了一个橱窗前,看过各种各样的布告后,目光同时落在左下角的一则消息上:出租有家具、厨房和有卫生间的公寓房,每星期五晚请和帕尔瑞小姐联系,蔸坞区10号,晚六点以后。
马丁大街的钟声响了4下,4点啦。此刻,雪花已经漫天飞舞,寒气逼人。来往的车辆裹在雪幕中,缓缓爬行着,见不到出租车。雪越下越大,路面很快就被又软又厚的雪覆盖了。东拉的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雪花把她的皮衣领变成了一条白色的绒毛围巾。
“在这里您是等不到出租车的,小姐。”一位身材矮小的太太打断了她的思路,“您得到那前面试试。”
她向前走了一段,发现在小街里有一辆出租车,可惜已经有人抢先一步;在一个小公园边她又看到一辆出租车,可司机说他已经收工啦,她只好拐过那里继续走。走来走去,她已经没有了方向,不知身在何处了。她肯定火车已经开走,她筋疲力尽的站在那里,一只手扶在铁拦杆上。这时,一幢小楼映入眼帘,她立刻认出这就是当年她和克特共同居住的房子,在那二层房间窗子的后面曾经有过他们短暂但充满激情的时光。现在房子依旧,门外还是那个垃圾总是要溢出来的垃圾桶。她迟疑的走过去。门开着一道缝,她就像风雪的求宿者一样踏进院子,轻轻敲门。
“进来吧!门开着!”一个充满信任的声音传来。
眼立脚点还是那个老姑娘,这个房子的管理员。她一点都没变,穿着那件扎眼的带有丝边皱褶的外套。和过去一样,一个有些破损的盘子里放着夹心面包。火上煮着咖啡壶冒着热气,她还是在那里没完没了的用扑克牌算命。
“我是莎拉,帕尔瑞小姐,莎拉克勒夫。”
老姑娘继续着扑克牌算命,丝毫没显出吃惊的样子,更像是对扑克牌说道:“你好,亲爱的,好久不见了。有几年?哎,管它呢!你坐吧,这儿,坐我边上。”
莎拉犹豫了一下,过去将椅子上的两史猫赶走,把上面的一堆报纸挪到一边。
“我真不敢相信,”她缓缓的说,“我以为你早就.......”
“死啦?”帕尔瑞小姐调侃地说,“没有。我还没有那么老,是您们太年轻啦。告诉我你是什么星座,我忘了。”
“狮子座,帕尔瑞小姐。”
“对,是的,高贵的统治者。你总是目标明确,做事果断,工作称心,衣食无忧,全得也不错。不过.....”她转过身来看着莎拉,这是莎拉进来后她第一次看她。“你过得好吗?莎拉。”
“怎么说呢?有些方面还可以吧。”
“钱不缺,就是缺爱情,对吗?当时你在这和住的时候,不是和一个可爱的小伙子在一起吗,他老是帮我换保险丝什么的。”
“是的,他叫克特尼克松。”
“对,是叫克特。他是水瓶座。一个怪小伙。她喜欢自由,人很能干,就是固质了点。你喜欢安慰,他翅喜欢冒险。你们总是为这个发生冲突。”
“那会儿正是不懂事的年龄。”
“可那会正是美好的年龄啊!过去了就再也不会有啦。他是气你是球,你们俩在一起,那会是一个多么漂亮的气球啊。可惜你们太年轻,无法明白这一点,无法让客观存在飞起来。”
莎拉低头看着猫,沉默不语。火车从这里的车站驶出,开往那个有她所谓的家的地方。家?自从离开这里以后,再也没有家的感觉。
“你的房间还空着。要看看吗?没关系,你自己上去看吧,我不陪你啦,台阶太多,我的心肝受不了。你呆会儿下来,我们再聊。”
帕尔瑞小姐的神态就和那会儿完全一样。当时她和克特踏上已经有些破损的楼梯,心里同时打定主意;绝不把房子让给对方,大不了最后让帕尔瑞小姐决下房子给谁住。
房间很大,一面活动墙把房子分为成两半,中间还有一条走廊。后面是个小橱房,尽管小得可怜,仍摆着一个煤气炉和一个小磁盆,周围墙边立着高高的橱柜,似乎大个子的男人伸手就能够到。公用的卫生间在楼梯的另一面。
“我无论如何都要这个房间,”莎拉说:“我需要安静。”
“我也一样,”他反驳说,“我也需要一个自己的空间。”
他们俩人都住怕了那些乱糟糟的房子,所在地以都非常满意这个私密性很好的房间。
“我想,我们现在是在一条船上啦。”他说,“如果我们明智些的话,不如把这个房间一分为二怎么样?我是说真的。”他显得很实际。“您看,这里以前都是两个房间,这儿还有一个推拉门,估计能完全打开,一间就成了两间。”
莎拉兴奋地点头同意。“我们一个人睡沙发,但可以靠窗户看街景;另一个睡床,但离橱房近。”
“我不怎么做饭。”克特说。
莎拉笑了,他看起来可不像这么回事儿,一副很能吃的样子。她自己爱做饭,而且做得一手好菜。“我相信,我们能搞定这件事。”他说。
“我去向楼下的那个女人借个油壶,润滑一下推拉门的合页,让它们动起来。”
一会儿功夫他们真的把门摆弄成了,两个房间魔术般的变了出来。他们一边洗手,一边高兴的笑着。
“不知楼下的那个女人会不会同意我们这么做?”莎拉担心的问。
克特显得胸有成竹。“这肯定没人管。我们帮楼下的那个女人干点活——修理修理院墙,整整花草,对她说点好听话。我想,她一定会对我们睁只眼闭只眼的,而且,除了能看出方便实用,别人看不出我们这么做的真实目的——这是我们俩个人的秘密。”
第六级和第十一给楼台梯板还像原先一样发出吱吱的响声。这声音把莎拉拖回到现实中来。她深深吸了口气,推开房间门,看到吃喝后还没有收拾的一片狼藉。
显然,帕尔瑞小姐还没有让清洁工打扫房间。窗帘还拉着;没洗的酒杯和葡萄酒瓶还散立在那里;壁炉前的桌上是些残杯冷炙;壁炉栅栏上方挂着一串珍珠项链;壁炉的绿色大理石台面上谚着一块男表。
眼前的一切是那么强烈的让她觉得,离开的主人马上就公回来。房间里到处充斥着主人的气息。不是说没人住吗?莎拉觉得自己好象是个贸然的闯入者,她转身想离开,却一时无法移动脚步,因为她看到了那串项链,那是克特给她买的。
“我是今天把经买回来的。咋天你盯着它的神情实在太专注了。”他做出一副轻松随决的样子说道。
“可是咋天你连买香肠的钱都不够啊!”她喊道。“是的,我太喜欢这串项链啦。”
“我来给你戴上,好吗?”他有些腼典的柔声问。
她羞涩的点点头,闭上了眼睛,感觉到他渐渐的靠近了她的温暖和怦怦的心跳声。她好紧张,呼吸变得急促。当他的手指轻轻的滑过她脖子的皮肤时,她仿佛有一种被电击的感觉。
她睁开眼睛,朝壁炉后的镜子看去,脖子的上项链是那么的炫目,戴着项链的她简直漂亮极了;她把目光移向他,他正被她的美丽所感动,为自己带来这一美妙时刻的行为所陶醉。
“我还从没给女人送过珠宝。”他喃喃的说。“珠宝”这个词让她笑了。因为这些珍珠如果是真的,那他无论如何是买不起的。她微笑着转过身,低下泛着红晕的脸。她似乎受到了某种鼓舞,将她垂下的长发从她额前捋开,捧起她的脸吻去。
她神情晃惚的把窗帘拉开,希望光线照射进来,驱走过去。但过去好像并不惧怕光亮,恍惚中的她好像又看到房间那折腾得乱七八糟的床上躺着的俩个人。
“感谢上帝,为我们创造了亚当和夏娃。”她似乎又听到了当时克特第二天早上对她说的话。
那不是她当时穿的一件红绿色条纹的内衣吗?是的,就是那件内衣;窗台上居然还放着她以前看的书;柜子里,那个被她戏称为自助餐厅的柜子里竟还是那只盘子,上面还剩有他们经常吃的鸡蛋和黄油烤火腿;还有那绿水瓶里插着的红玫瑰不正是克特当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吗?莎拉在屋子里环视着,忽然,她看见一个人,这不是幻觉,是真的,真的有一个男人站在门口,他也在以同样诧异的目光审视着她和这间神秘的小屋。
“上帝哪!莎拉!”克特大叫道,两眼睁得奇大。
“是你!你,你怎么在这里?”她问。
“我去采访,可是汽车像被地磁吸引一样,一直拉着我朝这里来。”
“啊,克特!”莎拉喊道,“这一切是真的吗?我们在做什么?这一切都真的存在吗?帕尔瑞小姐呢?女孩子还在底下吗?”
“我们下去看一下。”
“不必了,还是让我们呆在这童话里吧。”她望着一切如故的房间柔情地说。
“这个房子可能是在童话里,但我们不是。”
他抬头看着挂在壁炉上方的项链,有些忧虑的问:“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给你戴上它吗?”
“不,没有这介必要。”
说着,她解开衣领,露出脖子上戴着的一条项链,这也是一条珍珠项链,正是他多年前送她的那条。
“这知项链我一直戴着。”莎拉说。
“啊,当然,这才是那条真的。”克特笑道,“你戴着的是一条真正的珍珠项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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