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站在这里,我完全体会了毛泽东的诗句:金沙水拍云崖暖的诗境意境情境。在这里,我除了尽赏抒写着大地神韵的山川壮美,还有幸亲自感受了人们对毛泽东对红军的热爱,漫染了一种强烈的胜利者的喜悦,在几乎步步受创的长征路上,这里是唯一未损一兵一卒跳出魔掌的地方。此刻,我正体味这独特的征途艰险。
一九三五年四月二十四日,红一军团二团在云南省富源县的白龙山击溃了前来堵截的滇军独立团。随后中央军委做出了关于速渡金沙江的批示,行军路线共分五条。但无论哪一条都是一样的山高路险,险到你若未曾亲见就根本无法想象。宋任穷率红军干部团率先占领皎西,在五月三日夺取皎平渡,也就是我此刻站在的地方。这里是连接滇川的渡口,红军使它成了名扬天下的所在。而今这里已不见渡口,倾堆下来的废矿石吞没了它昔日的容颜,唯有对岸四川境内的一排排山洞傲立在江岸,如圆睁的眼睛盯视着时光的变迁。它们可说是看尽人世沧桑,假如这山洞真有眼睛的功能。一定会影印出当年红军渡江的壮观。
江上已有了斜拉式的钢筋水泥桥,但看桥头通告早已是一座危桥,只许行人和摩托车通过,焊接在一起的钢管将军一样守住了桥的两端。走上去,江风强劲,看两岸山峰直插云天何止万仞,低头看湍急的江水立时头昏眼晕,当年的急迫与惊险宛然重现。陡峭的石崖,翻滚的浪花,这里仿佛与外界隔绝,时间在此失却了它仍应有的意义。再看一眼那排山洞和山洪泻过之后留下的乱石滩,呵,恍如隔世又似乎就在昨天,刹那间我把红军渡江纪念碑上的浮雕剪贴在了江面上,七只木船竟渡,上面满是红军战士和嘶鸣着战马。回首望一眼纪念碑,高擎木浆的船工,多么想踏上陡峻的山路去寻访您,张潮满,陈月清,李正芳……三十七名船工。可是岁月的烟尘拂满了您的灵与肉,使我无法看清您的客颜,无法感受您的内心澎湃的激情。但是,高耸云天的纪念碑和对岸山洞边的石刻分明在向我提示:共和国不会忘记。
当第五次反围剿失败,革命处于绝续存亡的关头,中央红军不得不进行战略转移,离开故都,离开根据地,到长江以北去,到陕甘宁边区去。那可是隔着千山万水,还有一道道敌人的封锁线,事业是大家的,但他的种种决策是要具体落实到某个个体的,个体之问是有差异的。于是就有了错误领导和正确领导之分。一路上的连连重创使毛泽东的身影在通道的会议上重新出现,在遵义会议上重新确定了他在军事上的领导权。他不是“春来第一燕”,但他却有摩西一样的号召力和正确性,他是最理想的领袖人选,结果,“三军过后尽开颜”,他导演了一场伟大的庄严的历史正剧。江岸上那一排山洞就是毛主[xi]周恩来朱德刘伯承和总部当年住的地方,沿着崖壁上的栈道走过去,见山洞里有两个民工赤膊躺在地上休息。走进靠江的一条通洞,心紧张地咚咚跳着,侧面开着几个洞有阳光射进来,伸出头一看,哎呀!峭壁悬崖,下面就是急流,缩回头按住胸口继续前行,终于走出来了,向右一看,一石碑赫立,上刻:毛泽东渡江时居住的山洞。走进去,除了洞壁的石台上有一堆香灰和烟蒂外一无所有,里面连着一个小洞,仍是成堆的香灰和烟蒂,石头上还放着一只草鞋,明显这些东西都是来这里的人拜祭时留下的,我没带素香,也没有烟草敬献给崇敬的领袖,我连凹凸不平的石壁都不敢去碰触,我怕亵读了这神圣的地方,当年毛主[xi]能否在这山洞里安睡呢?也许能吧?林彪佯攻昆明,画龙像龙,画虎像虎,把敌人牵制的牢牢的;张潮满等船工尽心竭力连轴转,他该安睡了。也许这就叫触景生情吧,试想,毛主[xi]当年在白天的时候,背倚石壁,眼看着自己的队伍顺利过江,难免心中不生喜悦感慨,否则被浪涛拍打的云崖如何能给人以“暖”的感觉呢?紧要关头,历史选择了他,使他的智慧和红军的英勇顽强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终于一步一步走向革命的胜利。“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尽管要革命就会有牺牲,前面还“大渡河横铁索寒”还有“岷山千里雪”“但信念必胜,一如太阳总会升起来”。
他决心:环球同此凉热。
二
回到云南地界这边的皎平渡,我再次走进红军长征纪念馆,更真切地体味“红军不怕远片难”的征途历程。
红军以“万水千山只等闲”的气概走过两万五千里,这是中国革命成功的炼狱,是中国革命成功的必备心态,看着长征路上四老的照片,无论是董必武、林伯渠,还是谢觉哉、徐特立,哪个不是从从容容的神态,再看长征中的女战士,脸上的笑容竟花朵般的灿烂着,最后一幅照片是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张闻天到达陕北后的合影,想到他们为之献身的事业道路曲折,教训惨重。遵义始,他们同心协力,对于中华民族的重重灾难,他们共同承担,更为巧合的是,他们四人都是在一九七六年辞世,先周恩来张闻天,继而朱德最后是毛泽东,就是张国焘也是在这一年辞世。
走出纪念馆走过纪念碑坐在石阶上,眺望下面的江桥江水以及对岸的山峰,由于这里蕴藏着丰富的金属矿,所以气温异常炎热。山也几乎是秃山,金沙江皎平渡,峰峰如剑,山山交错,往上游看只见江水转过来,往下游看只见江水转过去,说什么一泻千里,根本就不可能。长征,红军长征路过这,在这里巧渡金沙江,我在心里反复琢磨推敲“巧”和“暖”两个字,当年,毛泽东的一已成败得失就是中国革命的成败得失,过江以后在会理会议上,林彪强烈要求毛泽东交出军权没有被通过,就是大家意识到了,这己不是个人问题,而是关系整个革命前途的问题,所以,毛泽东无法把权力看得薄如蚕翼无足轻重,既使个人愿意放弃,事业和历史也不会允许他放弃。于是不管林彪的提议再怎么强烈也只化作革命长河里的泡沫渐渐消失了,毛泽东是反对欺世盗名的,告诫自己“不可沽名学霸王”。他是诗人、哲人,领袖,被西方史者称为“中国的摩西”。他不矫情,不教条,他说过:革命者要有孙猴子精神,要会七十二变。看他多实际多率真,某些东西是别人强加与他的,他也许没有洞察也许鞭长莫及……
勇敢顽强是红军的本色,爱民为民是红军的作风,没有这个作风,怎会有张潮满等三十七名船工甘愿冒死帮助红军。“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果然不错,在这里,一句“金沙水拍云崖暖”定格了红军的勇敢顽强和人民的有力援助!“暖”的何只是云崖。
改朝换代不过是换了统治者,而共[chan*]党领导的红军是改天换地,千百年受压迫的人做了主人。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革命力量,经历的无数严峻的考验,就是这一路走来,己折损了大半,金沙江比湘江要险多少倍?可是在这里毫发未损,湘江比金沙江平阔多少?成千上万的生命在那里淹没,你能说单是敌我力量悬殊?敌人围追堵截,高山急流阻路,没有指挥者高超的智慧,逃出魔掌谈何容易!
回头看纪念碑,基坐两侧各有三只小船的造型,如果正中的石碑也算做一只刚好是当年渡江的七只木船,碑的形体是由“八一”两个字组成,“一”字横在“八”字中间,一是两幅浮雕,最上端是右手高擎木浆的船工雕像。他的脚下是陈云题写的“红军渡江纪念碑”。我是个到哪都不喜欢留下痕迹的人,所以从不带相机。可就在此时此地我心里竟含了愧意和悔意,纪念碑馆里没有签下自己的名字我不后悔,命悬一线地来到这里我不后悔,愧悔不能无法记录他们的伟岸实是一种灵魂的谴责。面对船工,对于当下流行的自我膨胀损人利己不知啥是真正胸怀博大为何等境界的流行病,这未必不是一剂良药,时代缺乏的正是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
三
江这岸是云南,那岸是四川。我在桥上来回往返徘徊,昔日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蜀军,而红军则是佯攻昆明实渡金沙江,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军队也不同,就如人不同一样。有的军纪严明,有的纪律涣散,有的战斗力极强,有的貌似强大一攻既破。做为工农武装的中国红军,虽然来源复杂也可能还良莠不齐,但经过在革命的溶炉里一番锤炼,个个都成了意志坚强的钢铁汉,为了阶级解放民族独立进行了稀世罕见艰苦卓绝的战斗,并且最终取得了胜利。
俗话说单丝不成线,没有毛泽东的智慧与手段,没有红军的英勇顽强,没有当地人民的支持,哪有今天的新中国。
共[chan*]党以及它领导的红军以解放受压迫民众的身份登上中国的政治舞台,不可避免地会遭到统治集团的镇压与打击。事业如何取得成功使命如何完成,在策略上是有差异甚至大相径庭的时候,这就会给人们带来许多困惑和多重矛盾,既有与敌人的生死较量,也有与同志的协商与争执。毛泽东不单纯是信仰马列的布尔什维克,或者纯粹拉杆子造反的山大王,他是振臂一呼云者百众的统帅,是关心民众疾苦的领袖,这样就决定了无论是红军战士还是老百姓都愿跟随他献身于革命事业,所以,他说“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播种机”。一路上有多少民族兄弟都加入了红军,红军九团团长罗丙辉就是其中一个,他是云南人,从奴隶到将军就是他的人生写照,纪念馆还有他和五个红小鬼在一起的照片呢?而大将栗裕是侗家的儿子,人民的英雄。韦国清则是壮族,向警予则是土家族的优秀女儿,谁能说革命不是整个中华民族的事业昵?
自小我就会背诵许多毛泽东的诗词,尤其是《七律·长征》。直到今天,早已人到中年才真正站在金沙江边,听水拍云崖的声响。坐在乱石滩上,望着浑浊的江水急急的流淌,心中生出许多莫名的感慨。多想与它做一番披肝沥胆的倾诉啊,可是它哪里等得及,我一句未讲完,它就早已转过山崖去了。看来人真的是无法趟过同一条河流,相同的只是河道。
四
我感到这里的人们对于毛泽东红军有着很深的感情,走进任何一家饭店或商店你就会看到大幅的毛泽东画像挂在那,在禄劝县城也是如此。在苗家或彝家也一样。看着毛泽东慈祥的面容,品尝着彝家的凉拌肉或苗家的干巴菌,心里还真此看着比干关公赵公明滋润,阵阵暖意涌上心头,美味也就更是美不胜收了。
不单是因为天气炎热,也因为我想把这里看个够,于是我就坐在桥上左顾右盼,在这里没有人不知道张潮满,连从对岸四川铜湾来皎平渡卖李子的彝族包姓妹妹都晓得。她不是到渡口的市上去卖,而是坐在我身边斜拉桥的阴影里。凉爽的江风吹着她也吹着我,她用汉话与我交流,虽然我侧耳细听连蒙带猜也只是半懂不懂。但我讲的普通话她听得懂,她告诉我红军当年是从那边的小路上来,张潮满就是在也已经偻得很。我问是老得很吗?她做了一个佝偻的样子。我明白了,不单是老而且还驼背了。七十多年过去了,就算他当年是二十岁的棒小伙如今也年逾九十了。我望了一眼渡口前边她指的两座山峰的豁口处,心想,小路?我来时的大道都是悬在山崖上的,小路该是怎样的惊心动魄?在这里,人们口口相传着关于红军的故事。关于张潮满等的故事。总之,话里话外,你能听得出他们热爱共[chan*]党憎恨国民党。包姓妹妹比我小三岁,她的儿子女儿都己结了婚。她指着山洞问我,那地方你去过了吗?我说去过了,她说,要拜一拜的,他是救星啊。我笑了告诉她,在很多年前我看过一本书叫做《醒了的凉山》。她笑了说,对,是讲我们彝族人的,娃子的故事。我问黑彝真那么狠吗?她说,晓得,我阿爸阿妈都是娃子。我问,那他们没名字了?他说,民主改革后有名字了。现在和你们一样了。说完她笑了,笑得那么甜。我问,你们那最好的东西是什么?她说:石榴,脆李。我问,红军当年没有打下会理城是吗?她说,国民党坏,刘元塘坏,我知道刘元塘是国民党守将。听,红军的故事人人传颂看,红军精神多么深入人心。
七只木船,七天七夜。承载了中国革命,承载了新中国,七只木船所创的价值,就是把这里的金子全淘出来也比不上啊。送走红军招招手,自己的队伍可要回来呀,谢过乡亲们挥挥手,我们一定会回来!至此,蒋介石的算盘——消灭共[chan*]党,消灭红军,消灭他们的信仰,再一次落空。剩下的依然是陡峭的石崖与险峰和不息的江水。
如果当年就有桥,毫无疑问,敌人一定会把它炸毁。可是,那又能怎样呢?安顺场、泸定桥、就连腊子口不都过去了吗?
此刻,没有参加长征负责留守的除了陈毅都牺牲了,瞿秋白在长汀罗汉岭英勇就义,刘伯坚在大庾被敌人杀害、毛泽覃,蔡会文,阮啸仙在战斗中壮烈牺牲,就是陈毅也觉着自己重伤活不成了,写下了“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的不朽诗句。他们虽没有参加长征,没来到过金沙江畔,但他们的精神和长征精神一样永存且光芒四射!死亡是必然,但要看你生命存活时所创造的价值。烈士以牺牲完全了人格成全了信仰超越了个人有限的追求。但是如果能保持生命就是保持一份力量一粒火种。所以,巧渡金沙江是长征路上最伟大的壮举!我爱金沙江,我爱金沙水拍云崖暖的水声。
焱姜,本名张玉波,女,吉林作协会员
电话:15844212073
本文已被编辑[悲秋道人]于2008-6-9 11:26:40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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