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阴雨,连日来的寡照,田里的秧苗比往年矮小了许多,拔起一棵棵生长迟缓已现病态的苗儿,掂在手中沉甸甸的不知该怎样舍弃?
瞧见了农技人员的身影就有了盼头,哪条垄上的玉米应该偏施肥,哪畦水稻应该深蓄水,哪片花生应该多覆盖,他们就有了底儿,沉甸甸的心也开始放轻松,事情并没有想像的那么严重,减产和毁苗儿的担忧渐渐消除,农民们粗糙的双手又开始握紧锄头,苗儿边上的小草疯长着,少施了锄草剂就得多流些汗,多出些力,累点苦点倒不怕,有个好收成家里的生活、孩子的学费就有了着落,想添置件电器也就有了指望,锄把儿上雨水和着汗水蔓延着逐渐踏实下来的笑意,农民们开始有了过端午节的兴头……
一个娃儿在远处长吼“桃枝和蒿子都折回来了,大家快来拿呀,晚了就没了!”锄头停下来了,农民们站直了腰,村里的人哪儿个会怕蒿子没,哪儿个会怕桃枝少,河边上、院子里都是它们的兄弟姐妹,小小的娃儿还以为寻了什么宝,扎扎乎乎地喊个逑儿,想归想,笑归笑,顿了顿锄头他们也一声长吼“晓得嘞,回头去家里把荷包啥的拿走,早就给你备着了!”那娃儿挥了挥湿淋淋了的衣服、胳膊上折枝、拔蒿时刮蹭的血道道儿已有些红肿,娃儿却毫不在意,等下去拿那细细密密缝制的荷包、小布猴和小笤帚,一些拿回家,一些去集上换香喷喷的红枣粽子,这过端午的物件就都齐全了,卧病在床的母亲黯淡的面色就会露出难得的光彩,这该是一件多么喜人的事儿啊,娃儿边想边放下了自己的劳动成果——桃枝和蒿子,就去三姑六婆家取小手工了……
左手摇着两串小物件,右手晃着五六个红枣粽子,娃儿兴高采烈的往家走,还没到那扇用几块铁丝木板链成的院门,就听见院子里有低低的说话声,嘁嘁嚓嚓地好像还不止一人,真是怪了,自从父亲过世之后,家中只有久病的母亲,又没什么亲戚,值钱的东西就只剩那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更别说能招什么贼了,怎的会这么反常?娃儿加快了脚步走进了院子,一下子愣住了,刚刚还在地里忧心苗儿长势的农民趁他没回来,竟转到他的家里来,你十斤豆油、他十斤大米的给娃儿家送过节的东西来了,他们正商量着怎样能不惊扰屋里的娃儿母亲又不让雨水淋着东西,可偏偏娃儿就在这档儿回来撞个正着,大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怔怔地立在那儿像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儿……
再苦再难都不轻易掉泪的娃儿哽咽了,这些暗暗帮衬他的长辈,这些土里刨食的老实人,一直都顾及着这个贫困家庭母子的面子和自尊,他们朴素的心里深深地知晓——没有谁会心甘情愿地接受施舍,没有谁能在别人的施舍面前心安理得……
端午节的上午,娃儿给母亲系上向征吉祥和幸福的五彩线,就扛了锄头去农民田里干活儿了,雨还在不大不小地下着,娃儿和农民在那些依旧矮小的苗儿前微笑着颔首,汗水和着雨水蔓延在锄把儿上,每个人都无限憧憬地劳作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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