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面前,诗人不能缺席》
——浅谈汶川大地震的诗歌现象
新华社消息:5月12日14时28分,四川汶川发生8级地震。
——题记
“在这一刻,整个东亚板块都在震撼/无数惊悸的呼叫将午后的天空/戳得千孔百疮(老三亦梅)。”
“他们是一组渐渐攀升的阿拉伯数字/他们是一声未曾发出的呼喊/他们是大地沦陷那一刻定格的永恒/他们是呼啸的长风中不曾说出的再见//他们在缓缓降下的国旗上绽放着绝世的笑靥/他们在无声的三分钟里回归人性的尊严/他们在绝望中催绽了希望的花蕾/他们在2008年5月12日那个冷漠的午后暖热了人间(赵小波《八行:他们》)
“自从5月12日的午后
我的呼吸就和汶川的空气连接上了
地震之夜的滂沱大雨,泼洒在汶川的伤口上
也像尖利的锥刺痛了我的心
没有人知道一朵朵花儿被摧残之后
植物内心的疼痛”
(詹海林《在汶川,在汶川之外》)
“一种惊人的严酷和悲壮/当大地摇晃,炸响/汶川,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牵动了世界的心弦。”(轻柔的霞《从血液、心灵到意志》。)
四川汶川大地震发生后,诗人们的心都一下子齐刷刷都被汶川牵走了。无数首诗歌迅速出现在网络、报纸、手机短信上,全社会迸发出巨大的诗歌创作激情令人为之振奋。人们用诗歌抒写灾难中的悲悯和哀痛、书写灾难中人们的坚强与希望,表达灾难中各种各样的爱与温情,祈祷与祝福。这些充满爱与痛,激情与力量的诗句,带给人们眼泪和伤感的同时也带给人们感动与激奋,带给人们信心与力量。借着诗歌的力量我们获得了坚强和希望,同时也看到了诗歌的希望。
很多年前诗人艾青写道:“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土地是诗人诗意栖居的土地,诗人是土地上行走的灵魂,在这片土地上面临灾难与死亡的时候,在巨大的灵魂冲击面前,诗人不能缺席和沉默,于是,他们开始用火山爆发一样的激情倾吐和抒发。“当民族出现危难时刻/诗歌从来都不缺席/诗人的花名册/总在尖刀班和敢死队里。”(---王燕生《送诗人志愿者赴汶川灾区》)“
一、地震中,他们用眼泪和心灵写诗
我们站在粮食上写诗
我们站在村庄上写诗
我们站在废墟上写诗
我也坐在泪水中写诗
天上有无数的眼睛
面对含泪带血的诗歌
不得不重新感动,重新落泪(浪子超《诗歌的泪水》)
“眼泪不能代表哀伤,幸福时也会流泪/眼泪不能代表同情,怨恨时也会流泪/当我看见一个孩子在担架上向他的恩人/敬了一个军礼时,我相信,这么多的水/竟然是中国民族的全部力量。”(马兆印《眼泪》)
人们在表达最强烈的情感时,必须使用诗歌,因为它能表达最深入、最直接的情感。”李少君说,“诗歌在平凡、平和的时代被边缘化是正常的,因为平凡的生活中缺乏强烈的情感。地震大灾难出现,我们内心强烈的情感不可能慢条斯理地用小说、评论的方式来表达,只有用诗歌这种形式。”最难能可贵的是,在抒发痛苦和灾难的同时,诗人们带着哀痛开始对生命的思考。诗人敏感但并不脆弱。诗人多情但并不滥情,诗人们带着悲悯与伤痛在哀悼亡灵和激励生者的同时,也引发对生命的思考:让无力者有力,让诗人在悲痛中前行。
“诗人的教义:烧红石头,淬火。
五月呵
必须普照人性的光芒。我等待石头的裂纹
升起半轮月亮:一颗善良之心
在水中提炼着金黄。”(乌衣婷《五月十八拍》)
“我们还要建造震不垮的学校,像汉龙希望小学那样
有着坚固的教室,每一个孩子都能放心地绽放成星星
告诉他们,有我们的手擎着
天空不再倾塌,他们身上将不再产生新的裂痕
说出我们的承诺吧,说春天暖暖的
让每一朵花都美丽,让每一个希望都亮晶晶的”
(《汶川,汶川》被春天流放)。
尤其在读到乌衣婷的《五月十八拍》和被春天流放《汶川,汶川》这两首诗歌的时候,我的心灵受到的震撼是长久的,我用震撼这个词来描绘读诗的心情,其实一点都不过分。
自从大地震发生以来,诗人们爆发出来的写诗热情是空前的,在诗歌世界中,悲悯,感伤,震撼,祈祷,特被是那些写给孩子们的诗歌,尤其让人们动情。一时间诗歌成为寄托哀思抒发爱国热情的强大载体,其上负载着废墟中的生命渴望。诗人们纷纷从自己的感官出发,捕捉诗意,表达心底的哀痛、信念、感动、沉思等等复杂感情。对生存和生命的双重关注无疑成为吸附诗人灵魂和良知的巨大能量的磁盘,这一切是构成地震诗歌风起云涌的重要因素,也必然深深地触动写诗人和读诗人的心灵。
心灵是什么?诗人于坚说:“这个中国文化独有的说法很难概念化。离开具体的现场,很难说什么是心。但我今天可以明确地告诉人们,在中国四川汶大地震是发生在人类身上的一切,完全可以证实心的存在。”
“今夜,数十亿祭奠的烛火在九州每一个村庄、城市燃起
今夜,让每一个灵魂的背后,都有无数个温暖的守望
让每一个逝去的灵魂在去往天堂的路上频频挥手
今夜,这泪和泪纠缠的眼与燃烧悼念的烛光啊!
奏响一首无夜的安魂曲!”(杜波《举国悼念,今夜安魂(组诗)》)
很多有识之士认为大地震之后,人性开始回归了,这个回归不同于以往生命个体的回归,而是作为社会整体的回归,是民族精神的回归。面对灾难生命的个体往往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天崩地裂将无数曾经鲜活的生命瞬间吞噬,而大地震使我们重新尊重生命。其实个体的生命都是一样的生命,没有高低贵贱的生命。痛心,就是痛惜生命;尊重生命,就是尊重生命不同存在方式。废墟下的待救者就是纭纭众生中的其一或者其二,其三……,一视同仁。一个字,救。生命高于一切,对于二十世纪以来的中国历史,这样的认识来之不易。这才是最根本的救。当我们拯救受难者的时候,其实是在拯救我们自己。最终得救的,是心。
支持汶川,援助汶川
第一时间,温总理到了
子弟兵到了,医疗队到了
那些不知名的志愿者到了
为使世界有歌声和色彩
在扭曲的大地面前
比钢筋水泥更强,更坚韧的
是我们无畏的信念和果断的决策(轻柔的霞《从血液、心灵到意志》)
一个有信仰的民族,在任何废墟上都可以重建。大量地震诗歌正是这一信仰的体现。不管诗人怎么写,一定是出于真情,不管别人怎么读,读的也是真情,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都在思考诗歌的力量究竟是什么。现在看来,已经不是问题的问题。经历地震这一特殊时期,不敢断言诗歌的走向了,因为一切都还不确定,但应该坚信的是,诗歌是有未来的,因为它本身就具备的史诗般的价值。
二、地震诗歌,闪现人性的光芒
灾难和痛苦,诗歌和自我,在同一的向度上使诗人在灾难和生命的叩问中寻找溯源精神的圣火。我看到了诗人“悲悯”的“悲痛”的力量,它更关涉一种生命的基本指向和诗歌的指向。透过这种力量在这些诗歌文本中我读到了与悲痛有关的语言力量和希望,这种力量和希望是诗歌中闪现出的人性光芒。
读诗人飘飘逸尘的《面对死神,爱依然站着》,这组诗歌时,我的心灵是震颤的,其朴实的诗句吟唱的是那么感人至深的真实情感。这是千万个感人故事中的一个,一个老师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学生。“最后的时刻,他伏到桌子上,桌下是四个学生,他用自己的生命换来四个孩子的新生。
现在,我就是你们的家
我的每根骨头都是坚实的柱子
我的脊骨,就是坚挺的梁
现在,我就是结实的家
大地能晃倒一座座巍峨的山
但摇不散我的一身骨架
现在,我就是温暖的家
我用一颗心,给你们照明
我用心中的爱陪伴你们
现在,我就是安宁的家
孩子啊,你们就在这里等吧
死神,它找不到你们
读诗能体味出诗歌的温情与力量。诗是心的声音。南京师范大学教授何言宏认为,震后这种诗歌创作旺盛的现象,说明我们中华民族诗的触角、诗的心灵、诗的精神仍然非常敏锐。一旦面对灾难,整个社会就会迸发出巨大的创作热潮。
在个人的领地,诗歌可以是语言的结晶体,诗人可以在那里对一个词反复打磨,但面对一个紧迫的公共语境说话时,诗歌毫无疑问承担着另一种使命。谢有顺在肯定地震“诗歌现象”时说,“灾难是文学的经典母题之一。因为在灾难中,人类情感和精神的风暴是浓缩的,是极具震撼力的,它好比把人放在一个特殊的实验场,把人心里的一切都快速逼出来、挤出来。灾难是精神的炼狱,是心灵的烤炉,它能逼视出很多常态生活下看不到的东西。而人类之所以对灾难意义上的文学充满敬意,这表明人类对自己生活的世界、对未来充满不安全感,充满恐惧,也深具危机意识。灾难的存在,是一次又一次地提示人类,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大自然是值得敬畏的,未来是不可知的,它对于矫正一种以掠夺、享乐为核心的价值观,将大有裨益。表现灾难的文学或电影,其意义也在于此。”诗评家的霍俊明、何言宏则认为,这次诗歌大面积出现在社会生活中,也提醒我们,诗歌有关注社会现实的功能,强化这种功能,强化参与现实的意识,强化与社会的沟通,才是以后诗歌创作的通途。
三、大灾难,带来诗歌精神的大升华
在大灾难中,诗歌就是光,照亮了我们的痛苦,让我们在诗里,抚平忧伤,“转身,就看见一个晨/看见倒映着大海的蓝天,看见成队的鸽子快乐盘旋飞行/一抹一抹的白云/把天空擦得没有一丝阴影/让心放飞转身。”(《六月天》踏秋而歌)“近一些。再近一些,鲜血把我燃烧/你们来取暖,用血脉升起鲜红的旗/风不会停止飘扬,我们是天上飞舞的蝴蝶。”(一岩难尽《靠近我,再近一些》)“尽情地绽放/用六月的花香,给飞翔的翅膀疗伤/灾难,可以构铸无数春天的墓碑/却无法夺走,蝶儿们眼前的光明和已经放飞的希望。”(觅雪嫦晴《放飞希望》)
汶川雄起!
都江堰雄起!
地震能震死千万人的阳光和花香
震不死千万人重建家园的信心
多少年来,黄河决堤、长江泛滥
丽江地震、唐山地震
多灾多难的中华民族
在灾难面前
从来没有说出半个不字!
——重庆子衣《汶川别哭,中国别哭》
更多的与这场灾难有关的诗歌、诗集正陆续呈现在我们面前。林雪、罗广才夫妇编辑的《挺立中国--汶川诗抄》即将出版;南京女诗人古筝以“做人民的诗人,情寄中国汶川”为主题的方式,在她的博客发起了抗震救灾的诗歌专题征文,并以最快速度集结出版;原野牧夫也在《潮流岛》论坛紧急组稿,编纂出版汶川大地震诗选《五月的祈祷》。收录了305首诗歌,他在序言中写道:“今夜,我想我把所有的诗歌文字拼凑,也拼不完整中国一个小小地名:汶川。据了解,《诗刊》编辑部已赶制了两期关于地震的“诗传单”;中国诗歌学会编辑的《感动天地的心灵交响》抗震救灾诗歌特集已于5月17日出版;而汇集了中国作家抗震救灾采访团作家现场创作诗歌作品的诗集———《中国:震撼5月》已经由明天出版社火速出版。另悉,人民文学等几家出版社的抗震诗集也将于近期面市。也许,在若干年后的文学史上会留下一个名词:汶川地震诗。
对此,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教授蒋登科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认为,地震后的诗歌创作表现出了中国诗人和诗歌所具有的博爱与良知,而大灾难或能带来诗歌精神的大升华,有些诗歌还可能成为新诗的经典。山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宋遂良说,因为是快速反应,大部分诗作的美学价值不是太高,它更多的意义在于呼唤,表达民族的坚韧、信念、乐观、勇气及动人的情感。这些诗作,应该成为未来把握这段历史的一种方式,因为它忠实记录了大灾难前中国人的思想和情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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