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美女的沉沦(中部)方芳88

发表于-2008年06月06日 上午10:23评论-0条

笫二天,林丽上班不久,于建东就来到伊甸园之星酒店。

"我相信你说得没错。"她想去江边听岩石冲撞的声音,想去看草地返青。此刻,在这令人驻足不前的皎洁月光下,她真的很想让他带她去那里,"我会再考虑一下的,但是现在我必须先走了。"

"让我再陪你走一段吧。"于建东说,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你不需要那样。我-――"

"我妈妈跟我说过,要把女孩子送到家门口,才礼貌才放心。"于建东又寻找着借口·

他很自然地抓起了她的手臂,然后打开了旅店的大门。她发现他的身上有着讨人喜欢的青草和松木的味道。

"晚安,阿福。"他跟值夜班的店员打招呼。

你好,于建东。

"你好,美女。"林丽看见店员眼睛里正流露出极不自然的伪装出来的假笑。

当于建东走向电梯时,林丽把他拉了回来。"我就住在三楼,我想走着上去"。

"你也是一个运动狂,对吗?这一定是你如此苗条的原因所在。"他很自然地转了方向,然后打开了电梯间的门。

"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给你添麻烦了。"她命令自己不要惊恐,因为有他走在身旁,楼梯间显得如此狭窄,"我真的是来到了一个友善的小城。"

"整个苏州的人都很友善。但是不都像我们两人这样,我们是意气相投的。我听说你来自台湾或者东南亚。"

"是的。"林丽很干脆地说。

"第一次到这边来吗?你是亿万富翁的女儿?"

"没错。"林丽回答。再上一段楼梯,就到了她的房间。

"休假来游玩?"于建东又不放心什么似的追问了一句。

"是的,是的,完全正确。"林丽不想和他说太多的话,又不想得罪他,刚到江阴,不想树敌太多。她估计到杨小玲可能会成为自己的仇人,她需要丁林森那样敢于承当责任的男人做保护伞,男人们都像丁林森那般热心真情地帮助人就好了。

"你是个大胆的家伙,居然敢独自出行。"于建东说。尤其对你这么一个美女,你知道社会上有多么乱吗?你出来风险太大啦。

"是吗?这说明我有冒险精神。"林丽笑着说:这是我自已的事情,与别人没有丝亳关系。林丽是想让于建东这种年龄不大却见多识广专门勾引女人的男人马上离开,她厌烦他。

林丽听了这话,她应该笑的,但直到他为她打开楼梯间的门,迈进三楼的大厅后,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我到了。"她掏出了她的房卡,本能地往下瞥了一眼锁孔,确定门上贴的胶带没有被拆开过。

她还没来得及把房卡插进门上的狭缝,他就把房卡从她手中拿了过去,亲自做了这桩小事。他打开门,然后把房卡还给了她。"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没关,"他说道,"电视机也一直开着。"

"哦,我想是的。刚开始工作,有些过分担心。于建东,谢谢你护送我回来。"

"我很乐意。不久就会让你会骑上马背散步的。你等着吧!"于建东不怀好意地说。

林丽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我会考虑你的提议。再次表示感谢。晚安。"

时针刚指向晚上九点,林丽便拿过厨房篮子里的快餐纸盒,十分利索地朝快餐盒里装了两块冒着热汽的牛排,又倒进卷心菜沙拉,她匆匆地朝店里收银台去,朝收银台里的收银员扔过一张纸币说:一份牛排,我给朋友送去!林丽穿着绿色无领t恤衫和牛仔裙,很洒脱的休闲模样。林丽从停车场驾上甲壳虫小车朝三公里外生态园木屋驶去,车子的副驾驶座位上放着快餐盒,她心里想,牛排加上两瓶啤酒下肚,他肯定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今天晚上一定要把他征服了,她相信自已在丁林森面前魅力无穷,她早已从他眼神里看出他喜欢自已,她已有十多天没与男人睡觉了,二十几岁的小女人就如小羊羔,不仅需要男人的抚爱,还要吃上青草,在旷野奔跑,才会有力量,才会更加聪慧和秀丽。

她知道丁作家在木屋里写小说,把喝酒的习惯也改掉了,他已有一周没有去伊甸园之星的酒吧或餐厅了,林丽喜欢和丁林森在一起的感觉,看他的光头和他那双略带忧郁的眼神,当她停住车子,手里拎着快餐盒朝丁作家木屋去的时候,她见到木屋边的花坛旁香樟树下停放着一辆女式黄色的自行车。车把上还扎着绿丝带。林丽把快餐盒挂在香樟树枝上,轻声靠近木屋的木门。她听见了木屋里有年轻女人的声音,笑声,轻轻的歌声――-戏闹声――,然后是女声和男声掺合在一起的呻吟声―――。

林丽门口移到窗口,为的是听清楚那个女人的声音,窗门并没有关,只是拉上了布帘而已。这是丁作家在房里的习惯,他要听见窗外林子里的鸟声,写出来的小说语言特别优美。然后判定那个女人究竟是哪个?自己的才情容貌能否比过房里的女人,她为小何对丁林森如此感兴趣,还送上门来。

终于,她听清楚了,那个不断发出呻吟声的年轻女人是杨小玲,因为丁作家朝着抱着的女人说了一句:杨小玲,你真骚!

林丽在木屋窗边听着杨小玲与丁林森的云雨之情鱼水之欢,心里很不是滋味,麻辣酸咸交集一起,难以忍受的情欲遍布全身,身上麻酥酥懒洋洋没一丁儿力气,热血在沸腾,她可惜木屋里的干净环境被杨小玲糟塌了。她压抑着心中绸密的愤怒和怨恨。假如早些主动向丁林森表明自己的姿态,也许,杨小玲就没有机会------,也许他们两个不止是第一回偷情。

林丽回到自己的木屋内,她站在木屋窗口,盯着后窗外斜对面二十米外丁林森的木屋门口,她想,杨小玲不会在丁林森房内住一个整夜吧?杨小玲肯定要离开,要不要把他们两个堵在门口捉奸成双?可是杨小玲并没有结婚啊!要是这样做的话,她不仅无法与丁林森做朋友了,肯定会为杨小玲吃一辈子醋,而自己既然与杨小玲敲上了鼓,肯定是不可能在伊甸园之星的餐厅再干下去,她便得罪了两个人,闹出去的话,把杨小玲的情人骑马教练于建东,正追求杨小玲的同乡马林国都得罪了。但是,林丽的委屈又无处发泄,于是,她重新脚步轻轻地到了丁林森木屋边上,把挂在香樟树上的快餐盒取下扔进了湖畔柳树下,她并不解恨泄怒,又轻捷地双手抓住女式自行车扔进了湖水里。

林丽在自己房内,伸直了四肢躺在长沙发里,她睡不着,把手伸进双腿间自我爱抚动作起来,她又连着打开了两瓶红葡萄酒,喝了起来,她无奈,困惑,焦虑,不安,惊慌,渴望男人的激烈冲击--------

在青春的肉体和欲望的斗争中,在对自己处境的分析中,她的理智占了上风。她伴着银色月光和夜虫的鸣叫声进入了甜梦,她的房门一直半敞着,笫二瓶红酒倒在木地板上,像血液流在了地板上,弯曲流淌着如一条青春的河流--------

第四章

杨小玲同住在宿舍,林丽决定报复她。她用鱼骨扔给了一只白猫,然后把猫塞入枕套里放在杨小玲的床上。她小心地走了进去,然后立刻关上了房门。插上锁定插销,然后又挂上了安全链。走到了床的另一端,她坐在了能看见窗外的地方,欣赏着所有的开阔景色,直到她能够平稳呼吸的时候。她不想搬离农家乐那小木屋,把丁林森从杨小玲手中抢过来,杨小玲为何有伊甸园之星酒店百分之五的股权,讨得酒店老总的欢心,就是因为凭姿色迷感了于建东骑马师和马林国那些傻蛋猛男人,她还送货上门找丁林森睡觉。许多男人会把伊甸园之家称作为“杨小玲餐店,”其实没有什么用,只是为了安全和方便起见,她也许会半夜起床去小便。也许她有些害怕,她发现江阴的男人都有令人不安的神秘感,民营老板尤其如此。虽然他们表面上热忱无限,喑里却潜伏着一种让女人不安的情猪湍急水流,他们常常把话吐出一半便不再讲下去,让别人思考,产生太多的误为,林丽不想与陌生男人过多地说话·

她从背包里取出手电筒,放在了床边。这里也许会断电,因为失火而断电。毕竟,她不是这家旅店里唯一的房客。某人也许会躺在床上抽着烟入睡,或者一些小孩会玩火柴。

她估摸着,整座楼假如会在凌晨三点钟突然起火。那样的话,她必须马上逃出去。把手电筒放在身旁,也是为了做好逃生的准备。

她心里有些发痒,想去洗手间。床边柜子上有她放的安眠药。不过她总是提醒自己,那些安眠药、抗抑郁药以及抗焦虑药只是为了安全起见,不能轻易就吃伤了身体。她每晚服用安眠药的生活,已经持续了几周,今晚她应该累得不用吃药就能入睡的。另外,如果服用了安眠药,遇上停电或黑夜的话,她会头晕眼花,脚步不稳,动作迟缓,一旦失火有可能被火烧死或者被烟呛死。

可怕的想法使她坐在床的边缘,双手抱头,骂自己不应该反应过度,胡思乱想。她感觉到自已像得了青春癫歇精神病.

"停下来,别瞎想了,林丽。别想了,快睡觉。你明天还要早起床,还要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挣钱过日子。"

她上床睡觉之前,又检查了一次门锁。她静静地躺着,倾听着自己的心跳,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走廊里传来的声音和窗外的声音。

她暗暗告诉自己。她很安全。是的,不会失火的,也不会有炸弹爆炸。没有人会闯入她的房间,在她熟睡时将她谋杀。天不会塌下来的。但是她仍让电视机小声地开着,播放韩国连续剧催她入眠。

疼痛是如此令人震惊,如此剧烈,半夜让她等待的尖声惊叫终于响起来,杨小玲手里抱着藏猫的枕套,披头散发疯子一样哭叫着.林丽却蒙着被子不出来。有黑色的铁石突然跌落在她的胸膛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铁石压碎了她的心肺,所以她不能呼吸,不能移动。还有一把锤子敲打着那个铁石,并且连续敲打着她的脑袋、她的胸腔,使劲地撞击她的身体。

她试图大口呼吸,但是痛得太厉害了,而且恐惧的程度甚至超过了疼痛感。有虎狼在外面,就在漆黑的外面咬着她的心。虎狼就是白天见到的那些男人,马林国戴着银白色眼镜,纯属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虽然是杨小玲的同乡,对杨小玲和自己,对所有有些姿色的女人都是色迷迷的像个饿鬼。

她可以听见他们,听见打碎玻璃的声音、爆炸的声音。更恐怖的是,还能听见尖叫的声音。比尖叫更恐怖的,是笑声。柳秘书?柳秘书?不,不,不要喊,不要出声。

在黑暗中死去比被他们发现她要好得多。但是他们来了,他们朝她这边过来了,她止不住呜咽抽泣的声音,止不住牙齿颤抖打架的声音。

灯突然熄灭了,野性的尖叫从她的脑袋里爆发出来,轰隆作响。

"我们找到了一个活着的人。"

她虚弱无力地拍打着、踢着伸向她的手。

她醒来时一身汗,喉咙里还有隆隆的声音。她伸手去够手电筒,像抓武器一样紧紧地抓住它。

有人在那儿吗?有人在门口吗?她在窗边看见了阴影·

她坐着直发抖,摇晃着,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任何声音。

一个小时过后,当闹钟哔哔作响,她正直直地坐在床上,手里依然握着手电,房间里所有的灯都亮着。

一场胆战心惊的梦魇过后,林丽很难再去餐厅工作了,她无法在面对别人时,依然假扮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不仅吓得魂飞魄散,而且还食了言--六点整到餐厅。

除了去餐厅上班,她唯一的选择是回去,退回去,一个月以来她做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她知道,打一个电话,她就能解脱了。 她也曾经这样做过。

夏曰的每一次,她都相信这是在向恢复正常的道路上迈进一步。对现在的她来说,能穿好衣服是一个胜利,离开房间则是另一个胜利。她能走出门,使双脚朝餐厅的方向迈出又是一个小小的胜利。夏初,清晨的空气很冷―――严寒冬日依旧不肯彻底地离开――――她的呼吸在天大亮前黯淡微弱的光线下吞吐出清晰可见的白烟。夜晚丰盈的明月已经落下山尖,西霞山黑色的轮廓在天幕的映衬下显得无比巍峨。她看见一大片低沉的雾在山脚铺散开来,一直弥漫到湖面。雾气轻薄得犹如仙女的翅膀,和水汽连成一片,笼罩着湖岸,萦绕着光秃秃的树干。在长江与京杭运河,太湖三水交汇的三角地带形成了一处方圆二十几平方公里的湿地生态园,生态园又连接一座西霞山森林公园,是吴越文化和楚汉文化的交叉地带,江阴这片滨江小城有着悠久的良渚文明深厚的文化底蕴,这里的人们热忱相待,真诚可爱,乐于助人,聪慧会想方设法的赚钱。婆婶们到山坡折了松枝或去湿地公园拔了艾草就拿到街路社区里卖钱。林丽来对了地方。

林丽驾车来到生态园,她对着丁林森说:老哥哥,等我挣够了钱,我就到这儿买几亩地盖一栋木屋,把你包养了,让你为我写传奇故事。

到那时候我就成白头翁了,不可能像生态园里这些鸟们飞来飞去了。丁林森十分忧伤地说,美好的世畀是你的未来。

2005年,江阴市与香港华侨城实施合作开发生态园,建没旅游休闲度假区,三十亿的投入已初见成效。林丽和丁林森下了车在交错浓密的花树间散步,身旁,红嘴白身的江鸟,黑嘴红身的湖鸟,还有远方飞来的野鸭,白鹭和许多鸟儿,欢声齐鸣。林丽说,看呀,多么充满诗情画意,有的在空地林间翩舞,有的在游泳,有的在从容觅食,你看见玉兰树下那两只尖嘴白头黑体的鸟吗?他俩正在搞―――林丽兴奋地用手指给丁林森看。

小女孩,你也不怕羞!丁林森说。

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女孩了。林丽拉起丁林森的手朝远处的跑马场去。

去哪里啊,不能走太远的,我老了。丁作家说。

说这种话,你不感到脸红吗?你才是人到中年!今天的你,由我全包了,报酬么,我请你骑马,然后么,再请你吃烧烤,行不行?当然,还有一个节目,绝对的会让你受到心灵的震撼,让你彻底改变对这个世畀的看法。林丽感觉到自己和丁林森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无比的快乐和甜蜜。

对于丁林森来讲,他感到了忧心悲伤和自卑,甚至是一种折磨。

林丽在跑马场找到了骑马教练于建东,她不但自己学骑马,而且非要丁林森也学骑马,最后,她才学了半小时骑马技术还不熟练,便要丁林森和她同骑一匹马去山坡林间散步,善良的白马不乐意她俩在背上肆意调情,屁股一抬头一扬,把两人掀倒在山路旁的茶树田里。

于建东连忙打电话叫来了跑马场的一辆越野吉普车把林丽和丁林森送到医院。

车上,于建东对林丽说,你年轻,没事,骨折了都容易治,你把一个老人带到这里学骑马,出了问题谁能担当责任?何况他又是省里的名人。

你放心,我住医院不用你掏一分钱,我死了会有人为我开追悼会的,和林丽无关!丁林森忍着疼痛,擦去额上的汗珠。

你倒责怪我们两个来了,我们是付钱买票的,是你和你的白马有问题。假如我查出是你们的原因,我会找律师的。林丽对于建东说。

林丽对躺卧在同一病房里的丁林森说:老丁大哥,真没想到你的屁股比我还白!

丁林森大笑起来。

我的伤比你轻,明天一早就可以出院了,没想到在医院里陪你一夜。明天开始,我给你送饭,嘻嘻,我还欠你一次烧烤呢!林丽又说:那个于建东绝对是阴谋家。

在寒冷的初春的黎明破晓前,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曼妙清冷,那么平静安详,一片和谐。不知什么东西突然从薄雾中滑出,向上一跃,让她的心猛地一惊。当她发现原来那只是一只动物时,她悬着的心才安定下来。

是梅花鹿?还是驯鹿?她离那只鹿有一段距离,所以不能确定它到底是哪一种鹿。但是,不管是哪种鹿,它矫捷的身姿从她眼前一跃而过,冲破迷雾,直朝着湖边奔去。

鹿正弯下头喝水,此时林丽听见了清晨鸟儿们的第一次合唱。她有点儿想坐下来,就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一个人静静地看日出。

待心情平静些,她又开始上路了。她必须要面对厨房里的工作,面对形形色色的人,以及周围人们对新面孔的好奇,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她不能迟到,也不能紧张,天知道她不想让别人对自己有不必要的注意。

她命令自己,保持冷静集中注意力。为了保持冷静,集中注意力,她在脑子里不断地诵读着诗歌的片断,想要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词句的节奏上,直到她发现自己已经喃喃自语把它们大声念了出来,这让她不禁畏缩起来。周围没有人会听见,她提醒自己。这个分散紧张情绪的方法一直陪着她到了伊甸园餐厅。

餐厅里已经灯火通明,她紧张得有些僵硬的肩膀稍微松弛了些。她可以看见里面有人在走来走去--------杨小玲已经在厨房里了。难道这个女人不睡觉的吗?

林丽告诉自己必须敲门。敲门,脸上露出微笑,挥挥手打招呼。她知道,只要她再迈出一步,只要她把自己推进餐厅,她的紧张焦虑就会淹没在工作中。

但是此刻,她的胳膊却像铅块一样重,怎么也抬不起来。她的手指僵硬无比。周围好像太冷了,冻得她已经无法弯起手指,攥成拳头。她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好愚蠢,没用,无助。

"开不了门吗?"

她颠簸了一下,身体一晃。是王国芬在敲一辆坚固的甲壳虫汽车驾驶室的门。

"不,不,是我-------只是-------"林丽很惊慌。

"是不是还不习惯这里?你看起来好像昨晚没怎么睡。"王国芬说。

"我想是的,我没有睡好。"林丽说。她喜欢一个人孤独地坐着或者斜靠在车内,望着静夜的空中,看那流星和遥远的天际,倾听入睡里的城市大街小巷,甚至--------她对半夜里在敲打垃圾箱的拾荒者更是感兴趣,想着每个生灵,每个人的处境为何相距如此伟大和平凡,

今夜,她将睡在江城郊外的车子里,做一个享受孤独的人。她不想让自己纠缠于太多的心灵痛苦和肉体折磨的矛盾心理中,爱欲情仇交织在一个人身上,便会发生种种自已都控制不了的事情,她已经做过许多错事,不想让自己坠入万丈深渊。

本已经冰冷的空气,随着王国芬慢慢逼近的脚步,变得更加寒冷。她的那双昨天还很明亮的黑眼睛,此刻流露出遥远而轻视的眼神。对所有的女人。

"我迟到了吗?"林丽问。"真没想到,搭上了一夜,你还能在这里出现。"林丽回想起自己蜷缩在床上,抓着手电筒,听着,聆听着。"你好-------""大家都知道,于建东的耐力很好。"

"于建东?我没--------哦!"惊讶于伙伴的戏谑口吻盖过了林丽紧张的情绪,

"不, 我们没有-------我没有。天啊,王国芬,我才认识他十分钟。

女人在我测试男人的耐力之前,起码要认识他一月以上。"王国芬的手低下去开车门,她眯着眼睛看着林丽。

"你们没有上床吗?"

"没有。"至少目前还不会------,这是林丽可以控制的,她不可能与骑马师于建东有什么关系,她不乐意吃杨小玲啃过遗留下的馍。

"我打破了这个神秘小城的传统,是吗?我会被炒掉?逮捕?如果做有丑闻上身的女人是工作必需的一部分,那么应该事先说清楚啊,这样我应该可以每小时赚一百元以上。""这条款是自愿的。对不起。"脸一红,露出小酒窝,王国芬说。

"真的很抱歉。我不应该瞎想,不应该仅仅因为看见你们一起说笑着离开就断定你们做了那个事,你和杨小玲不一样的。"林丽说。

"昨晚他陪我步行回旅店,提议喝一杯,但是我不想陪他喝,然后他转移话题,给我介绍了一些地方,说我可以亲自去看,也许会去骑马。我不会骑马,但是我也许会去尝试一下。用可爱作为评分因素的话,他可以得满分,而且他在行为举止方面也可以得满分。林丽又说。

我不认为你和于建东以后会有一腿。但要当心"。王国芬说。

"有那种关系?我和于建东?"林丽轻蔑地"嘁"了一声,

"我们没有那种关系。在这方圆一百里以内,四十岁以下的白领女人中,也许我是唯一一个没有跟他睡过的人。在我眼里,贱货就是贱货,不管他们是男人还是女人,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这种事。"

她耸了耸肩,然后又一次瞥着林丽的脸。"不管怎样,你真的看起来很累。"

"我没睡好,就是这个样子。换了个新地方要几个晚上才能睡着,又有了一份新工作,这一切都让我心情紧张,我还无法完全适应。"

"别放在心上,你慢慢会适应的。"王国芬一边开门,一边对林丽说,她眼中那曾经温暖的眼神回来了,"这里没有什么可怕的。"

"你们俩是不是还想站在那儿,准备说上一整夜的废话?我花钱不是请你们来闲扯的。"王国芬心里有怨气.

"现在已经十点零五分了,天啊。杨小玲,扣我的工资吧。说到工资,这是昨晚的小费中你分得的一部分。"林丽说.

"我的?我没有在餐桌边伺候任何一位客人啊。"王国芬把信封塞进了林丽的手里。"这是店里的规矩,厨师分得百分之十的小费。我们因为给客人提供服务而得到小费,但是如果食物糟糕的话,我们就收不到那么多小费。"

"谢谢。"林丽把信封塞进口袋,还没有分文,她心想。"不能在一个地方把它们花光。"

"你们到底讲完了没有?"杨小玲站在柜台边,双臂交叉放在胸前,

"王国芬,快去把早餐的餐具摆好。林丽,这个秤杵样的家伙可以回到厨房工作了吗"?

"是的,美女。哦,我只是去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她一边绕过厨房的工作长台一边系起围裙,还一边补充说道,"你的儿子很有魅力,但是我昨晚一个人睡的。"

"这小子一定是变懒了。"

"这个我不清楚。我在伊甸园之城的日子,都打算一个人睡。"杨小玲把一碗做煎饼的面糊放在一边,问道:"不喜欢性生活吗?"

"我觉得太好玩了,不过要身体好才行喔。"林丽到水槽边洗手,

"只是现在,做爱不在我今天的计划内。"

"一定很悲哀,估计这次时间很短。你真的不想吗?"

"会想的,三天后女人的例假就结束了。"

"这道菜在星期天很受欢迎,还有薄煎饼也很受欢迎。但是现在你必须去煎培根和火腿了,因为第一批客人马上就要到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杨小玲把一个盛有一小摞薄煎饼、一勺炒鸡蛋和一角培根的盘子塞到林丽手中。

"把这个拿到后面去,坐下,把它们吃掉。""这够两个人吃的了。"

"是的,如果那两个人都患有神经性厌食症。"

"我没有。"她叉起一小口炒鸡蛋,似乎想证明她没有厌食症。"

拿了到我办公室去坐下来定心吃吧。你有十分钟时间。她一直把"办公室"或"房间"视为高洁的字眼。

"你听我说,我受不了在小地方待着。""怕黑,幽闭恐怖症,你好像患有好多种恐惧症啊。那好吧,你就坐在这里吃吧。不过要记住,你只有二十分钟时间。"

她如一只温驯的小羊,乖乖地按照杨小玲的吩咐,坐在了厨房长台的一端。

过了一会儿,王国芬把一杯咖啡放在她旁边,朝她会意地眨了一下眼。

"嗨,医生。"王国芬擦了擦厨房的长台,给那个溜进来坐在林丽旁边的凳子上的男子一个早安美丽的微笑,"你还是老样子?"

"星期天多吃水果蔬菜,王国芬,因为星期天是我去郊外远行的日子。"

"杨小玲,你明白了吧。"她朝后面的厨房喊去,甚至都没有开餐单,"医生来了。医生,这是林丽,我们店里新来的厨师。林丽,快跟严士华医生打个招呼吧,他能治愈任何让你烦恼的病痛。但是千万别跟他玩纸牌麻将什么的游戏,他可是个高手。"

"天啊,天啊,如果你这么说,我以后怎么骗新来的人的钱啊?"他从椅子上稍稍移动了一下身子,微笑着朝林丽点点头,"听说杨小玲给找到了一个知道她们在厨房里该做什么的人。是你吧?你感觉如何?"

"到目前为止,感觉还算不错。"林丽极力保持镇定,并且一直努力地提醒自己:这个医生并没有身穿在实验室工作的白袍,也没有拿着针管向她走来。身上就是一些皮外伤,她说,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她故作轻松地答道。

"杨小玲餐厅的周日早餐是整个苏州最棒的。现在大饭店里为游客们准备丰盛的自助餐,但是聪明的人会在这里消费。杨小玲会做生意。“牙医张”笑着说。

当王国芬端了一杯咖啡放在他面前时,“牙医张”往椅背上仰靠了一下。"你赶紧趁热吃吧。"王国芬说。

“牙医张”没有像对待一道难解的题目一样看着盘中的食物。他在这个小城做医生已经将近二十年了,他告诉林丽。刚来的时候,他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在江城报上的广告栏中看到伊甸园之城这个宜居滨江小城的登出的招聘广告.然后他就来到了这里。他当牙医算是当对了,生活富裕后的江阴,有排队候医的病人,他赚了花不完的钱又投资两处房地产,他从不炒股票,唯一的爱好就是上网半夜,搞得面黄肌瘦好像每天去开发区港边嫖娼似的.林丽在摆弄着她的食物时,他跟她说了这些。

"纯粹是为了寻求冒险,"他说这话时略带有一点儿西部乡村的土音,"可是后来竟爱上了这里,并且在这里爱上了一个名叫苏静的姑娘,她是一个有着大眼睛的漂亮女孩。我们在这里生了三个孩子。大儿子也是个医生―――第一年做实习医师-----在薛安。老二叫兰妮,嫁给了一个给《国家情感出轨管理》杂志拍照片的小伙子。他们搬迁到了遥远的昆明,我在那儿还有一个外孙。最小的孩子在上海,攻读哲学学位。不知道他究竟要以哲学的观点探讨什么,算了,不想说他了。两年前我失去了我的妻子苏静,她因患乳腺癌和白血病走了。"

"很抱歉。"

"真的很痛苦,很痛苦。"他低头瞥了一眼他的白金龙凤结婚戒指,"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我总是习惯转过身去找身边的她,我多么希望她还在我身边。"

"别太难过了。"王国芬端了一盘食物放在他面前,林丽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那盘食物,看到林丽诧异的表情,牙科张医生笑了。

在林丽转移注意力之前,王国芬笑着对她说:放心,他会把这些东西吃得干干净净的。王国芬听人说,“牙医张”是听人说王国芬是个未嫁的老[ch*]女,奔她而来的。王国芬发现他气量太小了,剩下两片火煺也要打包回家的人。

盘子里有大把炸薯条,一摞薄煎饼、煎鸡蛋一片厚火腿、还有一串三个连在一起的小香肠。还有苹果,梨和香蕉.牙医张今天点了许多餐点,是给林丽看的,他也是个喜新厌旧的家伙,他发现新来的林丽比王国芬长得性感漂亮。

"你不可能把它们都吃掉的吧?"王国芬说。

"小女孩。看着点儿,学着点儿啊。"他一边吃一边反复说着这几句话,他穿着格子衬衫,外面套着一件开襟羊毛衫,这让他看起来很健康,其实很虚弱。

林丽心想,“牙医张”的脸很瘦却红润,在一副镶有金属边的眼镜后面有一双清澈如水的淡灰色眼睛。的确,他是一个吃了健康食物,并且每天做了适量锻炼的人。

他大口地吃起丰盛的早餐,就像刚经历长途旅行的司机刚回到家中。

"你的家在东部吗?"他问林丽。

"是的,我的奶奶住在台湾,曾在东南亚做橡胶生意。"林丽随意编造了一个慌言。

"那你是在那里学的烹饪技术呢?"

她难以将视线从那盘逐渐消失的食物上拉开。"是的,台湾或者东南亚学的烹饪并不好,海鲜为主。我先在法国法式蓝带巴黎厨艺学校学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去意大利豪情帝国烹饪学院学了一年。"

"烹饪学院。"医生动了动他的眉毛,稍微抬了一下头说,"还去了巴黎,真是太奇妙了,中西融合。"牙医张又说,我这工作不需要去国外进修。

"请原谅。"她突然发现在过去的两分钟之内竟说了关于她的身份背景的话,比在过去的两年里跟任何人说的都多,"其实,相比较起来,巴黎的学业要更繁重一些。好了,现在我要回厨房工作了。很高兴见到你。"

整个上午,林丽一直都在工作。不过下午和晚上倒是不用工作,所以她想出去走走。她可以绕着湖一面欣赏风景一面慢慢散步,那样也许还会发现一些小规模的森林和不知名的小溪,她可以顺便拍些照片,用电子邮件发给同学和一起玩的朋友,她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近况。并且走在清新的空气中,即便什么也不干,只做些简单的锻炼,也可以让她舒展一下身体,对她的健康十分有好处。

她换上了远行的白色安踏名牌旅游鞋,按照旅行江南建议的百里内的远行,装配了她的背包。她在湖边找了一个歪倒树的地方坐下来,翻看旅店派发的广告画册。华西村,阳光生态园,还有常塾尚湖牡丹园,她认为一定要去的.

她决定,以后每天都要花一些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离开小城,去公园里,也许去稍微偏远一点的乡下散散步。她觉得自己在室外时的状态要比在室内时好一些,因为在室外时心情一直不错。

这是她第一次全天休假。她想要沿着一条不太崎岖的小径,步行去河边看沿岸的风景。但是现在她认为最好是按照旅行江南的建议去做,把旅行鞋穿得尽量舒适合脚。

她一身白色悠闲装束靓丽地上了路。这是她现在的生活中的乐事之一,她很少在精神上忙碌。她可以选择以她自己想要的速度做喜欢做的任何事情。虽然在以前的日子里,她从来没有放弃让自己做这些事。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她看到的和做了的事情,比她在过去二十三年里所经历的还要多。也许她有一点儿疯了,她真的有些神经质、病态性恐惧和过分猜疑。但是她也有一些自己可以设法控制的空间来再次填满健康和理性,而且她已经找回了一部分从前的自己。

她不会再做她曾经渴望做的,四季忙乱而又雄心勃勃的城里人。但是,她却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未来的自己,江南给她太多的机会.虽然不知道那将会是一个怎样的自己。现在,她更加留意那些模糊地晃过而曾经被她忽视的细节:青春时光和无情岁月影子的交替,岁月河流的悄然流逝,河流轻拍河岸的声音,还有踏上冰雪融化后的心灵纯净及踩上松软泥土的细腻感觉。

就在此刻,她可以停下来,在这里驻足,仰头看白鹭从湖面一跃而起,她也看见湖面上泛起层层的涟漪,一圈圈地扩散开来,直到碰到一个小男孩划着的橡皮筏的木桨,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安静得就像空中的一片浮云。只是要寻觅宁静的山湾停泊.

白鹭野鸭飞走之后,她才想起忘了用相机捕捉刚才那一幕,但是她拍下了那个小男孩和他红色的塑料船,碧蓝的湖面,以及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映着的山脉倒影和崛起的卫星城。

应该给每张照片都加注几句话,她边走边想。这样的话,以后的岁月就能有些青春旅行的感觉了。林丽知道,远在台湾的奶奶一直在为她担心,但是她能做的只有发一些聊天的电邮,或者偶尔打个电话,让奶奶知道她在哪里,生活过得如何。

虽然在"生活过得如何"这个问题上,她给出的回答不是完全符合事实的。

湖边星星点点地散布着别墅和小木屋,她看到有人正在搞一个周日烧烤会。今天是个适合烧烤的日子--------烤鸡,土豆沙拉,腌过的蔬菜串,几罐冰茶、啤酒,海带,河虾,昌扁鱼,橙汁牛奶一大箱,那简直棒极了。

湖边大香樟树下有野鸟在徜徉.

一只狗正游水去替它的主人捡一只汽球,岸边的小女孩兴奋地冲它喊着加油。小黑狗终于把球叼了回来,然后就上了岸,它发疯似的狂甩着身上的水,颗颗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钻石一般耀眼的光芒。

女孩再次把球抛了出去,狗的吠声几近狂喜,然后它又跳回水里重复着捡球的过程。

林丽从包里拿出一瓶水,小口喝着,一边喝一边转身离开湖边平地,漫步走进了香樟树垂杨柳沙沙响的林子里。她此刻想到了心目中的老男人,还有了丁作家,假如与他们中的一人是什么滋味,与两个男人呢?又会如何?她看见过姑姑偷偷地看欧州的三级片,自已产生过非分之想,她甚至荒唐地期盼有机会便尝试一回―――

她也许会看见驯鹿,或者麋鹿―――也许就是她那天早晨看见的那一只―――但那需要她足够安静。当然,如果她没有遇见旅行手册和江南里提到的出没在这一地区的狼狈,虽然旅行江南里说大多数会在觉察到附近有人出没时而离开,她想保持心灵安静不是很容易的事。

她预感,今天阳光普天里的男人们可能会心情好些,不会拿她发泄情绪。

她很谨慎,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虽然有指南针不会迷路,但是她仍然不敢走得太远。

她觉得这里比小城里凉爽一些。阳光照不进林子中来,所以树林里的水塘边还残留冬天厚雪冻土松酥的痕迹,她在穿过小溪的时候,水流总是携着大块的杂树枝快速地流下来,她不得不强迫自己穿过或越过那些又大又厚的松软草地。

她沿着小溪,倾听着冰块缓慢融化的嘶嘶声和断裂后掉入水中的扑通声。偶尔会发现陌生的足迹和动物粪便,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凝神:是哪种动物的足迹?是哪种动物的粪便?她思忖着。她想解开心中的疑问,于是从背包里掏出了旅行指南。

树叶沙沙作响,林丽吓得愣住了,她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林中,一个矫健的影子一跃而出,原来是一只长耳鹿。

其实,林丽和长耳鹿之间很难定夺究竟被吓得更厉害的一方是谁。她和长耳鹿都是美丽的尤物。但有一个时刻,他们同时屏住了呼吸,伫立着盯着对方,都吓得一惊。

我一定是处在上风的,她心想。或者,是下风?她慢慢地伸手去摸她的相机,暗暗提醒自己再抬头看看。她调了调焦距,把整只鹿都取在景框里,然后她犯了个错误------竟然高兴地笑了起来,笑声必然的惊走了那只长耳鹿。

"我知道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她看着长耳鹿飞快地仓皇逃离有人出没的地方,喃喃自语道,"这个世界使小鹿和我都充满了恐惧。"

她把小照相机塞回背包里,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远离了小城,她再也听不到狗的叫声,也听不到小城主要道路上汽车隆隆驶过的声音。她只能听见穿梭在树林间的、犹如安静海浪一般的微风吹着树影婆娑晃动,还有小溪里冰融化的嘶嘶声,以及冰块断裂撞击的扑通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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