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一年“五。一”黄金旅游周到来,春风和暖,百花盛放,各种植物已是葱绿碧翠,大自然以绮旎风光迎接春日舒散心情的人们。身边的朋友都相继规划着出游的路线和地点,不断有好友关切,问我想去哪里旅游,或着热情相邀,结伴而行,我总是婉拒,那里也不去。“五。一”假日我习惯了待在家里,习惯独处,习惯了寂寞,爱上了冷清,春风拂不起我的心情,阳光已明媚不了我的心境。
落寞地站立窗前,透过窗子,透过黑暗,外面一片静然,夜幕缀有三两星星,眨巴着眼睛,偷窥着凡间尘事,也偷窥着我的往事……那年,那月,那伤,那痛,再一次清清楚楚从心上裂开……
一
子默是辛镇派出所的所长,远离市区,工作相对很忙也很懒散,他早上总是习惯睡懒觉。
那天早上,我因为身体不舒服,就打电话向主任请了假,没去上班。再一次睁开眼睛,已经十点多了,我起床穿衣。子默去了卫生间。
床头上子默的手机有信息提示音,我伸手拿起来按下:默,我很后悔当初没有嫁给你,想你!信息象带刺的刀子,直戳着我的眼睛,只觉得眼前犹如血涌之前的死白,刀子顺着眼眶直至心脏,瞬间搅割着心,我的手抖动着,身子也随着不稳,跌坐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个声音在耳边不停叫嚣着,子默他背叛我,子默在和她来往!
发信息的女人我知道,她叫杨小敏,她和子默是高中同学,子默曾热烈追求过她,子默成绩优秀,又是球场上的键儿。但她当时根本没把穷苦寒酸的子默放在眼里,只是敷衍子默。高中毕业后,她很快和附近家景不错人又老实的小伙成亲,婚后,进了一家私企打工,凭着姣好的容貌,没多久就和老板出双入对,她在当地名声很坏,这些事,我是从子默的同学闲聊中得知的,子默只对我说过,他曾很喜欢过一个高中时的女同学,她叫杨小敏。
子默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我的异样问怎么了?
我把手机摔进他手里:“你解释一下,你和她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和她来往?”我浑身抖动不已,拼命压制着心中的愤怒。
我看见子默有瞬间的慌乱和不安,随即又强做镇静:“你听我解释,事情是这样的,去年,我调到辛镇不久,一天,接到报警,王村有打架事件,所里出动民警抓了个村民,听接案的民警说,此村民殴打自己父亲,所以,所里出勤的民警就把他抓了来,拷在派出所院里的一棵树上,想教训教训他。后来,有人敲我办公室的门,我开门一看,竟然是她,小敏。”
我听子默嘴里说着小敏,那亲切的语气,就象一记鞭子抽在心上,又痛楚又酸涩,多么亲切,多么暧昧,在我心里,子默应该对于我俩不熟悉不亲近的女性,只能是全面称呼其名和醒,以次划分感情距离,而此时,他叫这样颇似暧昧地轻呼着一个对于我来说,从未谋面而又印象极端的女人的名字,又是一种折磨。
他继续说:“看见她的一瞬间,我很惊讶,问她怎么想起来我这?小敏说,派出所里大院树上拷着双手,就是我们抓的那村民,是她老公,她求我放了她老公,听了小敏的话,我就让民警放了她老公。”
听到这,我说:“那个杨小敏纵容老公打自己的公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品行的人,为什么你还要和她来往?”
子默接着说:“后来,小敏到单位找我过几次,也只是同学之间聊天而已,她得知咱们买房子钱不够,就主动说,她借给两万元,反正存银行也没什么利息,我拒绝,她竟然哭了,说我肯定是听信别人对她的风言风语,而看不起她,我无奈,就接受了她的借款,我不是曾和你说过,借了一个同学两万元吗,就是她的。”
“你当时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我宁愿不住房子,也不要借用她的钱。”我伤心地道
“我知道,所以我没敢和你说,我们总不能老住在你父母家,我经常在单位住,也没什么。我不想让你总看你弟媳的脸色。”
“可你们不止这些,你们在涉及感情。”我不知道他们关系究竟到什么程度,但是,直觉上,他们已经不是单纯的同学关系了。”
子默好象在心里思忱着,继续说:“她只是到市里来,买衣服呀什么的,总叫上我做参谋,我说,我也不懂,就总是给她介绍你近来都置买何种款式的衣物,然后,就是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子默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她来市里,打电话邀我,又一再申明不会让我破费,我总不能不理人家吧,何况又借用了她的钱,不该对人太冷漠。”
“那咱把她的钱还清了吗?把她钱还清就不要再来往,好吗?”我惟有如此期望着。
“已经还了一万,还有一万。”子默无奈地看着我。
“这一万元我来想办法,咱无论如何都还了她的钱,从此不再有任何来往!”我对子默要求道
子默犹豫了一下,说行。
二
接下来的日子里,子默有几次接听手机时,行为诡秘,看一眼手机来电,就极力掩饰着恐慌,他总是背着我接听,有时躲在卫生间里,并把声音压的很低,我看在眼里,痛在心底。
我在同事小蔓那借够了钱,就和子默商量着,由我和他亲自把钱还给杨小敏,然后委婉地告诉她,为了两个家庭的安宁和幸福,以后少接触为好。子默答应着,就给杨小敏打了电话,说马上给她还钱。
在解放路口,我和子默站在路边的台阶上,街灯昏黄,犹如我的心境,不能清晰,心潮起伏着,象浑涌的浪冲击着胸口,只是落寞的神情掩饰着内心的不平静。行人懒散,尽享春日舒适宜人晚景,闪烁的霓虹灯照在走过的行人脸上,变换着各种色彩,每个人的脸上幻化着令人难以捉摸的神情。我眼睛盯着远处。
一个女人朝我们方向走了过来,她在离我和子默有几米距离处停住脚步,示意子默过去,子默看着我,犹豫了一下,向着她走了过去。凭感觉,她应该就是杨小敏。
看着子默的背影,瞬间,我心里升腾起满腔的妒火,可我还是尽力压制住,不让爆发。
他们走到我跟前,子默说:“咱们还是进茶秀吧,在大街上给钱,让外人看见了,又是在晚上,小敏身上带着钱会不安全的。”
子默的话,酸酸的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经,他是多么在乎她啊,简直是呵护备至,可我没有反驳的理由,重要的是,我也不希望她真的出意外。
坐在茶秀里,服务生上好茶悄然退下,耳边的潺潺流水和鸟儿清脆婉转的鸣嘀,在我听来,都是一种讽刺音,周围浪漫温馨的环境更与我的心境格格不入。
子默,我,杨小敏,我们象三国鼎立,坐在椅子上。子默看着我,眼里流露的期待,我明白,他怕我反悔,不还杨小敏的钱,还怕我对她言语苛刻。看着子默的眼神和表情,我的心象被针扎一般,一丝一丝疼过,他怕她受到伤害,受到我的伤害,可有谁又为我担心呢?我难道不是正被伤害着?
我没理会子默,对着杨小敏:“子默对我说了,你帮助过我们,我和子默很感激,今天把剩下欠你的一万元还给你。”
“没必要那么着急,其实,我一直想认识你,上次听子默说你住院,我要去医院看你,他说怕你对我有误会,没同意我去。”杨小敏讨好般对我说。
听她这么一说,一瞬间说不上什么心情,好象对子默有怨,又好象又被她好意感染,一时无语。
说实话,杨小敏长相不俗,身材苗条,是很容易吸引男人眼球的那种,如果,她不是名声和作风不好,也许,我不会干涉子默和她来往,也许我还会和她成为好朋友,但我猛然想起那则短信,想到眼前的人在引诱自己的丈夫,就坚定了一下心思,我掏出钱递给她,她接个过去,然后一脸平静地对她说:“我不希望你和子默继续来往,为了大家都好。”
杨小敏愣怔了一下,有瞬间的尴尬,随即又很气盛地对着我:“你凭什么不让我们来往?我们是正当的同学关系!”
“凭是子默的妻子,我不许你们来往。同学关系?你买衣服应该让你丈夫陪着,而不是让我的丈夫陪着,这也算正常?”我反驳她
她明显有些心虚,看了眼子默,眼里是对子默的怨恨,把他们之间的事对我坦白的怨恨,子默尴尬地低了头。
她申辩道:“我们只是在一起吃过饭,并没有买过衣服,何况,每次吃饭,都是我破费。”
见眼前的女人如此狡辩和无耻,真气及了:“你犯践!”对她甩出这句话,我站起来欲走。
子默犹豫着,眼里明显流出对杨小敏的疼惜和无奈,他还是站起来无奈随我走出。身后传来杨小敏气急败坏的高声叫嚣:“汪雨涵,你听着!你不让我们来往就不来往了?你是挡不住的,我和子默想怎样就怎样!”
走出了茶秀,一缕晚风习过,吹散了身后杨小敏刺耳的声音,我突然觉得浑身无力,伪装的坚强瞬间解体,眼前一片迷蒙,夜幕下,我已是泪流满面。长这么大,从没和任何人吵过架,没和任何人红过脸,今天的情景,觉得是有生以来莫大的耻辱,象是和另个女人争夺自己的丈夫。
三
我和子默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当时,对他并没什么感觉,因为他不是我所欣赏的那种类型。对于他热烈的追求,我委婉拒绝,但他不管不顾,依然热情不减,说如果不答应,他就天天站在我单位门口,直到我愿意嫁给他为止。
认识子默有两个月时,我突然得了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手术,但父母刚去了北京,唯一的姐姐在上海出差,子默那天正好在。手术单需要家属签字,他犹豫了一下,就签下他的名字。后来他对我说,他之所以犹豫,因为我们不是夫妻,没有法律义务,他怕我万一在手术中出个意外,他没办法和我父母交代,那一刻,他真的很紧张,但看着我被疼痛折磨,他很心疼,他觉得,他必须得为我承担责任,听了他所说,我很感动,觉得他是我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住院一星期,子默照顾着我的吃喝,照顾着我的一切。康复出院,随后就决定和子默结婚,嫁给这个在我生命关头,疾病在身,肯为我承担责任的男人。
婚后,子默对我很宠爱,这使身边的人对我无不羡慕,虽然日子过的很清贫,但我很满足。女儿的出生,给家庭带来无限的快乐和幸福。子默总对着我说,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我们的生活一定会好起来。他尽力满足我和女儿的要求和所需,为我添置时尚衣物,为女儿加强营养,说他自己大男人无所谓。一年四季里,他都是一身警装,我笑着说:“你穿警服就是帅气精神,也显得威严。”去年,我们住进了新房,我在人民医院工作,女儿上了幼儿园。生活对于我,不能说繁华似锦,却也感春意怏然,我很满足。
有天子默和我说起他的初恋女同学,说起遇上了,还说,那女同学说很后悔当初没嫁给他,我笑了笑,没有在意,但那名字,记在了我心里。那天看到子默手机的信息,我就想到是她,女人的第六感觉,这种感觉的敏锐,不知对于女人是一种灵性还是一种残酷,在一些不可知的情形之下,这种敏感异常活泛,左右着思维,摇摆着情绪。
周末,说好带女儿一起出去吃饭,而子默迟迟没有回家,从他单位开车到家,也只有三十分钟的路程。
晚上十一点多了,子默还没回来,我不停地变换着电视频道,精彩的节目也无法使心安静下来,画面里的男男女女,感情的纠纠葛葛,婚外情泛滥的主题,刺激着身为婚姻中女人易感的神经。
我拨打子默的手机:“你在哪?”
“外地的同学回来了,我晚上和同学好好聊聊,就不回家了。”子默回答。就在他匆匆挂掉手机的那瞬间,从手机那端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虽然极尽轻柔,我还是清晰的听到,是她,杨小敏,她和丈夫在一起!我只觉得脑子里一下子被这个女人的名字挖空,又添满,脑子里塞不下,溢出了头颅之外,漂浮在空间,心悬空着,没附着之感,象要跌落出胸腔,与漂浮空间的虚无影象,痛苦的撕扯,纠结,跌落一地的暗伤。
一晚上,我失魂丧魄,哭肿了两眼,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房间里,窥视着满屋的狼迹,地上是被我摔碎的墙壁上悬挂的婚纱照的玻璃框,我躺在床上,头晕晕沉沉,眼帘肿胀,头发散乱着,眼光呆滞,眼睛涩涩的发干发疼,象是经历过一场磨难,从地狱走来的鬼魅,我失去了人型。
子默上午时分回到家,看到床上的我,地上的狼迹,他没做声,收拾了地面,整理好一切,出去给我买回了早餐。
他站在床头,满脸的愧疚和不安:“雨涵,起来吃点。”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你如果想和她在一起,我们可以离婚!”我痛苦而绝望地说。
“她是真的有事,她与邻居家的田地因为地界发生纠纷,而致使两家大打出手,她丈夫被打伤了,要我们所里调解。”子默的解释在我面前显的苍白和无力,调解?调解就需要和她单独在一起,就得整晚不回家?
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眼前一片迷乱。我以为,一个晚上,已经把眼泪流干,而此时眼里再度汹涌的一定是血,透过眼帘,我眼前浮动的是大片大片黑黑的红和红红的黑。
“你发誓以后不再见她!”从心底,我相惜着这个家,不忍就此完了,也看得出,他不舍我和女儿,更不舍这个家,他依然爱着我们,也在乎着这个家。
“你能不能做到?”我盯着子默,他的软面情,他的好与助人,是人所共知的,所以,我断定如果她找他,他是无法摆脱和拒绝的。
“好吧,我以后不再见她。”子默叹息一声,而这声叹息,让我听起来,有些压抑。
在家睡了三天,拒绝见任何人,子默在家陪了我三天,他殷勤打理着家务,但不会做饭,每顿都是出去买回来,而我没有任何胃口。
挣扎着起来,整理好情绪,掩藏起痛苦,我去单位上班,开始正常的生活,我希望,这场噩梦早醒,茏在心头的阴云早些散尽。
四
日子在平静中度过,子默尽可能的推掉一些应酬,多些时间在家,如果上案子,有任务不能回家,就打电话告诉我。
面对他的小心翼翼,我冷漠的眼神因看着他们父女在沙发上嬉戏而温润起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这是女人眼里最美的风景啊!心再度潮湿,眼里景象迷离,其实,一个女人对幸福的苛求最简单不过。
五一黄金旅游周到了,子默说,我们一家人也出去旅游吧,听他这么提议,为了和缓我们之间的僵硬,我点头答应着着他,并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希望我们能够还回到从前简单的快乐和幸福当中。
五一节的前一天晚上,我和女儿把准备出去旅游所需带的用品准备齐全,各自整理好自己的包,女儿更是兴奋不已,早早睡下,为了第二天登山有精神。我一直坐沙发上看电视,等子默回家,夜深了,我不停拨打他手机,最初是占线,后来就变成,你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他一般是不会关机的。
子默又是一夜未归!
我彻夜未眠,流泪到天明,女儿起来后,跑到我房间问爸爸呢,我不知怎么回答。我再一次拨打子默的手机,始终无人接听,于是,我领着女儿,乘车去了辛镇派出所,子默的单位。所里的大门刚刚打开,我就进去了,门卫看见我一大早站在所门口,很是惊讶,就问有什么事,我问子默在不在所里,门卫说:“所长昨天中午就回去了。”并说他亲眼看到所长自己开的车。我不知说什么好,心里空的难受,站在那一时不知所措,我走进值班室,用所里的座机拨打子默的手机。
“你在哪里?在干什么?”电话里传来子默“喂”的问寻,我控制着自己的愤怒冷冷地问道。
片刻的沉默,子默强做镇静是不满和冷漠的口气:“你跑所里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你说一家人去旅游,可你现在在哪?”我实在忍不住心头的怨恨和愤怒。
“你不要把我管的太紧!我和朋友在一起聚聚。”子默迅速挂断电话。
他就这样挂掉电话,是我没想到的,子默竟然会这么冷酷无情,我好象不认识了他一般,我的心那一刻象被一团乱麻网着,越网越紧,透不出气来,木木的有些痛。放下电话,走出派出所的大门,眼泪就忍不住簌簌而落,女儿仰起头,看着我流泪,也阴沉了小脸,她一声不响跟着我回家。看着女儿落寞的神情,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想让女儿心里有所失落,就打起精神说:“妈妈和你一起去逛街,买衣服,然后去吃肯德基。”女儿高兴地答应着。
和女儿回到家,已经下午五点,我们刚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电话响了。
“雨涵,你赶快到医院来!你爱人出了车祸,在咱们医院。”电话是我们医院护办室主任打来的,她很焦急的在电话里说。
我一下子蒙了,好象没反应过来,但主任的话象一记木棒敲在头上,耳边轰鸣做响,子默!子默他出事了!我惊慌失措跑下楼,拦了辆出租直奔向医院。
急救室门外的走廊里,子默单位的领导和所里的几个同志在议论着什么,看到我失魂的样子出现在面前,都没再吭声,子默单位的局书记宽慰我:“小汪啊,不要着急,子默伤的不重,不会有事的,医生正在处理。”
这时,同事小蔓从急救室出来了,她今天当班,我急忙拉住小蔓:“子默怎么样?他伤在哪里?清醒着吗?”我急切地追问。
“默哥头部被玻璃划伤,出血不是很严重,胳膊和腿只是蹭点外伤,没什么大碍,他刚进来时昏迷,这会醒了。只是,”小蔓的话一顿。
“只是什么?子默他怎么了?”我落放下的心又被提在了嗓子眼。
“默哥同车的那女的,还没醒过来,她头部伤比较重,又有淤血。”小蔓看着我说。
“女的,是谁?”我转身问子默的同事。
“哦,是所长的同学。”子默所里一个民警回答我。
是她,杨小敏!从所里的同事闪烁其词的话里和有意掩饰的不安的眼神中,我明白,就是她!心突然象被刀绞着一般,生生地被宛割着,一片,一片,血淋淋地丢在了地上,痛的我站立不稳。
“雨涵姐,你怎么了?”小蔓扶住我摇晃的身子。
五
来到子默的病房,他所里照顾他的同事有意躲了出去。子默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他看着我,眼里流露着不安和歉疚,而我没有迎视他的目光,心上如同坠着一块若大的石头,随时都会坠裂了内脏,一行一动间,都扯的心生生地疼,而他的眼神让我心里兀自的痛楚。我不正视他,机械地为他檫洗手和脸,把饭递在他手里,照顾着他的一切。
子默在本市最要好的同学和他妻子来到医院看望子默。
送他们夫妻出了病房,他同学的妻子脸上流出愤恨而又带了庆幸的神色对我说:“听说那个杨小敏,留下了闹震荡后遗症,是这样吗?活该!这真是对她这种人的报应,看她以后敢还再勾引男人,风流卖骚……”
对杨小敏的报应?对子默的惩罚?可这一切,又何尝不是对我灭顶的打击!我心里坠着的石头又被冲撞了一下,晃荡地象要滴出血来,脸色生硬,说不出话来。子默的同学看到我的脸色,用眼神制止他妻子的话,他妻子立即住了口,他们告别而去。
下了班,照顾好子默,去幼儿园接女儿。脚下机械地蹬着车子,眼里似乎溶不进任何事物,大脑是一片空白,突然一个趔趄,车子摔倒了,我听到一声刺耳的及刹车,我倒在了地上,而女儿就跌在及及刹住的那辆车的保险杠前,司机下了车,一脸的惊恐,抱起地上吓呆的女儿,看着一脸惨白的我,咽下了责备。
我抱过女儿,颓然坐在地上,自子默出车祸后,第一次哭出声来。
整晚整晚,我都不能入眠,眼里,心里,脑海里,拥挤着残酷,纠扯着不堪。头发大把大把的脱落,失眠,无食欲,精神巨大的痛苦,使我瞬间憔悴成一俱行走的干尸,通体写满了绝望,机械地行走,机械地所做。
走进医院,穿过其他科室,当我从同事们面前走过,他们的眼神如芒刺扎在我全身,我好象看到全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在议论:快看!她就是内科的护士汪雨涵,她的老公和情人出去旅游,出了车祸,现就住在咱们医院!我象是全身被剥光了衣服,在众目睽睽下,任人们浏览般的难堪和羞耻,逃也似的跌进内科护士办。
换好衣服,开始工作,我的双手在不停地忙碌,敲击药支,化开药剂,配制输液,而大脑却在肆虐游走,跌撞,在事件的每一个细节上疼痛,痛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全身虚脱般的轻飘。
在内科科室,乃至全院,我被称作“汪一针”,从来给病人输液,只一下就扎准,使病人免受皮肉之痛,所以,大多病人家属都希望我能给他们家病人扎输液针。可是,今天给一个妇女连着两次都扎偏了,我看到她家属的不满和她的不安,我拿针的手颤抖了起来,最后无奈回到护办室,让同事去给扎上。背过所有人,在护办室靠角落处,我蹲下身子,忍住哽咽,任眼泪肆意涌流。在业务上,一惯争强好胜从不服输的我,第一次,败了下来。
一个星期后,子默出院,住回家里。
连日里,我的工作常常出差错,给一个患者换吊瓶时,竟然拿错了吊瓶,把邻床患者的吊瓶换上,幸亏小曼注意到我精神的恍惚,及时发现纠正,避免酿成医疗事故,我不敢想象自己的行为,吓出了冷汗。我尊重每一位患者,尊重每一个生命,即便此时的我已是心如死灰,可是,我还是出了错。科室主任把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在下班前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
“雨涵,你休息一段时间吧,好好调节一下自己的情绪。”主任颇似关心的语气又透着无奈“省卫生厅最近在咱们医院蹲点,搞百日无医疗事故评比,我不希望我们科室有任何差错,让咱们医院的声誉受到影响。”
我象是被钝器所击,木木所立,领悟到主任的话意,惭愧到无地自容。
五月的阳光依然明媚,明媚的让人感觉有些暧昧,街上的行人神色懒散,路边的绿化带,花红叶绿,养人眼帘,生活正以蔓妙的身姿,展露着人生的风情,而我眼里,没有任何色彩,眉间心上,注满绝望的悲凉。
子默感受着我的痛苦,谨言慎语,眼里写着小心,眉间透着心疼,脸上显着愧疚,而我,始终无法面对他,怕看他的脸,他的眼神,他的身体,他身体的每一处,无不写着对我的背叛,当我的手为他洗脸搽手,肌肤接触,心上好似蚯蚓爬过,瑟瑟想呕,就象无数蚂蚁啃齿心瓣,瑟瑟疼痛。
工作的失误,人们的非议,同事的眼光……心上坠着的石头终于碎裂开来,砸伤了体内所有的内脏,浓稠的血液拥挤在每一处神经的出口,期待释放疼痛。我于是拿过刀子,走进卫生间,望着镜中三分似人七分是鬼的面容,绝望再起,用力割向手腕,看着腕上流淌的鲜红,所有的痛楚此时都得以释出,我就象溺水的人在水里强做挣扎,无力游出,浮不出水面,终是被淹没了。
子默用力拍打着卫生间的门,喊着我,随后听到他叫来了小蔓,撞开门,小蔓扶起地上的我,抓起我的手腕,泪流满面:“雨涵姐,你怎么这么傻啊,你就这么想不开啊你!”她一边哭一边压住我手腕的静脉,不让血再流出。子默和小蔓要送我去医院,我坚硬地拒绝,宁愿死也不去医院,我不想再次遭人看笑,被人议论。小蔓只好顺从,她从我家的医药柜里,取出纱布和消炎药,为我做了包扎,陪我在房间里,唏嘘流泪,做着对我努力的开导和劝解。
傍晚,手机响起,我漠然接听,电话是远在新西兰学习的姐姐打来的,她听到我的声音就哭:“涵涵,你怎么那么傻,有什么事可以和姐姐说,你怎么就敢做出那样轻生的事,你知道,在这个世上,除了爸妈,就我们姐妹俩,你不只是为子默一个人而活,你不止有我,还有女儿,你就是不考虑我这个姐姐的感受,也该想想你女儿吧,你若走了,她怎么办?你情愿她是没妈的孩子?”
憋的太满的委屈瞬间膨胀,即而倾泻开来,我已是泣不成声。“告诉你,我不会照顾你女儿的,你要自己为孩子负责。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去死,看开点,现在社会就这样,只要他心里有你,对你好,就行了,自己给自己寻找快乐,如果你处在旧社会,三妻四妾的,你还不活了?记着姐姐的话,有什么事,等姐姐学习结束回来再说,好不好?别让姐姐隔这么远,为你担着条心,答应姐姐,好不好?”姐姐在遥远的国都传过声声哭泣中的乞求,令我难以隐忍,我终于放声大哭,哽咽应声,答应姐姐,我要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六
往事被岁月揉碎,腐烂在心,再次想起,已没有最初蚀骨般的疼和窒息样的痛,我已漠然,原来,随着那往事腐烂的,还有我的心,也一起腐烂掉了,只是腕上那道蚯蚓似的疤痕,刺目地张显着丑陋,阴天下雨,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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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时间:2008-6-5 10:31:56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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