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麦芒《武夷山,让我化你一颗雨水》
在《西游记》里有一回讲到唐僧取经在火焰山被阻,孙悟空经过几个回合智斗牛魔王,终于把芭蕉扇弄到手,煽灭了火焰山的大火。火山消失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大雨,当地的居地载歌载舞,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之所以想起这些,是因为摆在我面前的一首麦芒的诗歌,引起了我内心强烈的震撼。对于一直生活在福建多雨的城市,我惊讶麦芒对雨水的渴望是如此地强烈,完全出乎了我的想象。
这次武夷山原创力量文友聚会,恰逢下起了大雨。在我的拙作《人间四月天》中这样描述:“春天来了,我们来了/冒着倾盆大雨,和一个美丽的姑娘/约会。”相对于我的平淡,麦芒在他的散记中如此感叹:“放下行礼,简单收拾一下,伸伸腰,看着窗外淋漓的春雨和雨中翠绿的池沼草木,一股暖流夹着些许惆怅渐渐涌上心头:烟雨的江南,多情的江南,我来了,我独自来了,我历经4个日夜一万八千里来了,什么也没带来,也必将什么也带不走。”这可以从我们在武夷山游山玩水的两件细小的事情得以证明。当我们都撑起了雨伞遮挡细雨的时候,麦芒一直行走在雨中,这并不是为了追求所谓的浪漫,而是内心充满对雨水的渴望。另一件事情,是后来小晓对我说的。她说,在九曲溪漂流的八十九分钟,他对大家说,恨不得跳进九曲溪游泳。可以想象,这个一直生长在大西北人烟稀少的汉子,面对青山绿水,意味着什么呢?以至于后来麦芒在《走进南方,我却得到了北方》中说:“这所有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好像这次南方之行只是做了个凄美绝伦的梦,醒来后却什么也记不得了;又那么真实,在这个北方的四月下旬的城市中,沙尘正在飞扬,再往西去,沙尘会更加严重,空气也冷得紧,因贫困而灰暗而冷漠而多狡诈的眼神像无处不在的沙尘一样逼迫着我。”可以这么说,武夷山的这一场雨水,就像是他的母亲,他的妻子,他生活的土地,他拼搏和改变自己的动力。
正是理解到了这一点,在4月13日最后的全体文友聚餐的时候,他拿出储存在手机的这一首不长的诗歌进行朗诵时,我立即被感动了,而且内心产生了一种难以排遣的疼痛。当时云抱已经先行离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离别的气氛。我想,这是一颗怎样朴素的心,竟然会让我在结束聚会一个月后难以忘记当时的情景。这也正是我一直以来对诗歌的看法。在我看来,疼痛是一首优秀诗歌必须包含的因素。如果我们不能从诗歌中读出一些什么,不能感受到作者内心真正需要表达的东西,那么,这首诗歌必然是苍白的。换言之,由于诗歌没有包含作者饱满的真实的情感,它也就缺乏了打动读者的基础。无疑,这也是现代诗歌,甚至包括散文、小说等各类体裁需要注意和解决的问题。
我一直觉得,诗人生长的环境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诗歌的风格。在我的印象里,西部诗歌充满了苍凉、古老和神秘,他们更擅长于在叙述中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世界。而麦芒的这一首,也许是受了江南细雨的滋润,因此也精致了起来。可是,这永远像一个不真实的梦境。在麦芒的眼里,他是黄土地的儿子,他的“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遥远的青稞地/除了青稞一无所有/更远的地方更加孤独/远方啊除了遥远一无所有。”(海子《远方》)
是你,武夷山
温柔的你,多情的你
我灵魂深处沉睡了许多年的你
今天,武夷山
用你最细腻的目光
用我在梦中看你的眼睛看着我
我立刻便融化在你
四月最小的那一滴雨水中
四月最温暖的那一杯大红袍茶荷下
幸福让我只有惭愧才可报答
“温柔的你,多情的你”“细腻”“融化”“幸福”“惭愧”等等,可以看出诗人心情起伏变化的历程。尤其是“融化”在这里的巧妙应用,我几乎难以想象此时的麦芒的情感竟然如大海一样波涛汹涌。但是,相聚的日子总是如此短暂,武夷山,它是一个梦,一个不真实的梦。
明天,武夷山
我必须离开
离开给我梦和雨水的地方
走向那片属于我的黄土的大地
走向那条狂怒咆啸的大河
在那里我只是一粒粗厉砂子
或者是一滴连微笑都暗淡的眼泪
明天,武夷山
离开你
请让我带走你给我的梦和雨水
尽管我是
比那梦还虚幻
比雨滴还要小的那一个
让我爱你,用——
比雨滴更雨滴
比梦境更梦境的爱
带着你离开
并且我不再做梦
也不愿再做雨水
我只愿做一颗化石
一颗包含着
你给我的雨水的化石
永生永世
失落不可避免。诗人必须回到他生活了三十几年的黄土地,那里充满了荒凉,那里的人们面对生活充满了命运的归宿论。但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梦终究是梦,而诗人“不再做梦/也不愿再做雨水/我只愿做一颗化石/一颗包含着/你给我的雨水的化石/永生永世。”而武夷山,一个充满了绿色和水的地方,激起了诗人沉寂很久的内心,使他对生活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而这种蜕变在我看来是十分重要的,它完成了诗歌对于个人灵魂的自我援助的功能,是对现有生活深刻体验后的顿悟。而这也证明了里尔克在《给一个青年诗人的十封信》:“只有一个唯一的方法。请你走向内心。探索那叫你写的缘由,考察它的根是不是盘在你心的深处;你要坦白承认,万一你写不出来,是不是必得因此而死去。这是最重要的:在你夜深最寂静的时刻问问自己:我必须写吗?你要在自身内挖掘一个深的答复。若是这个答复表示同意,而你也能够以一种坚强、单纯的‘我必须’来对答那个严肃的问题,那么,你就根据这个需要去建造你的生活吧;你的生活直到它最寻常最细琐的时刻,都必须是这个创造冲动的标志和证明。”不可否认,现在许多以诗歌的名义写作的人,正是脱离了这一点,成为纸上的诗歌,成为一种技巧上的操作。恰恰,这也是诗歌之所以走进死胡同的一个重要原因。
因此,我不想在技巧上对麦芒兄的这组诗歌进行技巧上的评论。最重要的是,我看见了一颗朴素的心,一颗热爱生活的心。没有了这些,诗歌能说明什么呢?
-全文完-
▷ 进入北方的雪狼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