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记忆的匣子锁的时候多,但儿时的饼干糖果的样子仍温馨如旧。
妈妈的摸样从年轻到衰老,从黑发到白发,清晰得如大淀子的芨芨草绿绿黄黄。
我记痕滑刻的是深是浅犹如没了腿脚的家乡的小河是深是浅。小时侯的事,天说。地说。你说。我说。一缕柔风袭面,仿佛回到了童年。听惯了屋檐的雨,羊群的过往的吆喝声,街巷的马掌钉铺的喧哗。还有老张家小铺的鞭炮蜡烛的诱惑,替大爷大娘提楼的油盐酱醋的足音,那水沟纸船木舰的漂泊的笑声,黄昏房山头草堆迷藏的影踪,北方雪大的时候冰划子雪爬犁歌咏的世界等等。这笔笔刻进我血液的东西灌满了年轮的乳浆,无论何时何地就会喷发沸腾出来。一日,异地婚后的女儿端午节从京城打电话问候,一阵娇柔的亲昵声让我想起了自我,想起了奔跑在母亲怀里的童趣,想起了家乡的黑龙江乌浴尔河的汛章。
在妈妈还是黑发的日子,那年雨下得很骤很急。
端午是个雨后晴日。我与妹妹到车站附近采艾蒿,水汪汪的一片泽园鄙俚,让大家望而却步。白亮亮的世界随处都是雨脚停靠的地方。枕木漂泊横七竖八的架着浮桥,我们踩住它忽高忽低寻觅可见的高草稞。再往前,车站轨道的南侧原本是一洼水泊,水小的季节水葱和蒲草有一人多高,赶上这火候飘曳的枕木黑糊糊的一层。我们绝不敢涉足,那里有淹死的鬼魂在找替身。这是大人常常数叨的嗑。只能就近寻觅,露珠和水渍趟湿了裤脚,赤脚凉凉的在泥水里跋涉为了一把艾蒿这个平日随处可见的东西,然而日子不同意义则不同。谁都知道端午是纪念屈原的日子,想那楚国的汨罗江也是一片汪洋。终于,我们在苗圃下面的小花园落足,一隅篱笆墙处弄到了艾蒿,演绎了浑身的泥水满手的污渍。
掬一捧露水洗脸洗眼睛,然后举着太阳和艾蒿回家去,怀揣着兴致跟着母亲将艾蒿一根根插进茅草屋的房檐,感觉很棒很新鲜很特别。五彩线吊起的纸葫芦飘曳吉日的氛围,家家的屋檐都是这样张扬喜庆。最热闹的还是我们这些孩子,手脖是妈妈给系的一圈五彩线,嘴里吃的是黄米的综子,还有煮熟的鸡蛋。小镇的街巷一家一户都这样过活。
那时穷的没什么却有生活的波弯。但江米奇缺百姓家很难品茗。
现居高楼深处,撷一枝浅浅的绿,掂起脚轻轻别于尘世的窗前,怕是惊了室内一时盛开的昙花。妈妈你黑发依依的踪影抽身离去,轻云丝丝浮身而过,一片缭乱的痴缠在眼前,像是看不透儿女的后世的情思。也许你藏匿在白云深处,故揽了这一山群楼的雾,想要迷了我追你去的脚步吧。最后的最后,还是在心底向你道声往昔的再逢。如今茅草屋没了。妈妈没了。剩下的我独自搬动我人生第55个春天的梯子了,感觉似乎有点儿笨拙。但只记得楼的阳台的顶檐上在五月节仍要挂着纸葫芦,也弄把蒿草插插,算是一种什么情愫我说不明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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