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姜总会半是气恼 半是玩笑的对我说 :你多少有点象曹操:宁肯负尽天下人 不肯天下人负你!我呢 就是那刘皇叔 宁可天下人负我 不教我负天下人 听了这话 我脸上仍旧是笑容满面的 但我知道 那笑一定已经枯萎 象一朵干掉的花
阿姜对我实在好 在外人眼里 我是个独立坚强的男孩子 每每人家有什么事情求到我头上 我都会一拍胸膛承当下来 尽心尽力做去 但其实 我是个顶依赖的人 自从和阿姜在一起 家里每个月寄来的生活费 我都如数上缴 渴了饿了 从来轮不到我操心 阿姜把我照顾得很好
我有时候问自己 也问阿姜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宠着我?阿姜比我高了半个头 大约178厘米的样子 人长得很男子气:挺直的鼻梁 薄而稍大的嘴 宽宽的胸膛 宽宽的肩膀 这样的一个人 让我依靠的心安理得 为什么?我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人
阿姜笑 :因为你可爱
直到分手的时候 阿姜背着大包小包被人群拥着涌向检票口的时候 蓦的回头看着我 那视线穿越重重阻隔 终于望进我的眼睛里 我的眼泪不分先后的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我死咬住嘴唇 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送别的人何其多 我们的关系和他们并不能相提并论
顶着考研的名义 我和阿姜堂而皇之的在学校外面租了一个单位 学习倒不见得有多少气起色 亲密却是肯定的 我们会轮流的照顾对方 阿姜煮的一手好菜 我也算入得厨房 我们两个的煮饭经历还挺类似的 :他父母一年四季在外面经商 我父母一年四季两地分居 时间久了 我们都学会了做饭 但同时又因为吃饭不定时 定量 我们的胃病也都挺严重 很多时候 都是他主勺 我跑跑龙套 打打下手 一顿饭就在两个人的柔情蜜意中度过了 我们都很看重这种生活中的小情趣 小屋的温暖包围中 我以为可以过尽一生一世!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就在火车的隆隆声中远去了 再也没有人和自己轻语呢喃了 发脾气的时候 也不会有人用衣服包住两个人的头 鼻子对着鼻子问我:还生我的气吗?再也没有人在寒冷的冬天 攥着我冻的发红的手 一个劲儿的吹气了……我的眼泪刷刷的流下来 我在星海广场消耗掉整个下午 人很颓废 象暮春断了线的纸鸢 我重新搬回寝室住了 三天前 阿姜买了南下的火车票以后 我们就把原来的房子退掉了 再有一个礼拜 我也该去接受的单位报到了 对于即将开始的新生活 没有了阿姜在身边 我紧张而茫然
毕业后的第一份工并不轻松 大学生怎么着 ?一样给人烧水倒茶 低声下气 从前一直抱着有容乃大 无欲则刚的信条做人 就连和阿姜吵架 对错与否 也是他用梯子把我拖下来 现在呢 一切都有修正的必要 撑着一张笑脸一整天 晚上回到单身宿舍 脸部的肌肉僵的和木头一样 我总会在镜子前面揉搓半天 每当这时候 我就会觉得阿姜又从后边 两手穿过我的腋窝 把我抱在怀里 一边倾过头来吻我的脸 一边戏谑的说 :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气得我转过身去 扭住他闹成一团 现在呢 物是人非 拥着被 数着绵羊 还是睡不着 ---冷雨敲窗被未温?一个人的日子 连被都是冷的
日子在浑浑噩噩中度过 思念 疲惫 一直到1999年岁末了 才知道了大连有有那么个网页 里面充满了寻觅的眼睛 和脆弱的灵魂 于是 寂寞的夜里 不再一个人坐拥棉被 只消往虚拟的灯红酒绿中徜徉去 看着甜言蜜语 山盟海誓在几秒钟内消逝的无影无踪 心就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 -----曾经有一份爱情在我面前 我没有珍惜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 我要对你说三个字---我爱你 如果非要在这三个字的前面加上一个期限的话 我希望是一万年--- 周星驰演绎在搞笑片 一向被我嗤之以鼻 只有这句话 记得清晰 这本该是让人撕心裂肺的 习惯了聊天室的气氛以后 自然兵来将当 水来土掩 真真假假都不在乎 实在忍不住了 想学人419放纵一次 一见到对方蓬头垢面 灰头土脸 遂打消了念头 阿姜是温文尔雅 干净整洁的 当一个人的胃口被宠坏了以后 很难再接受残羹冷炙了 不知不觉中 阿姜早已影响了我的品位 我却在分开以后 才慢慢体会到
那一阵子工作格外不顺畅 公司经营得不景气 老板没有好脸色 员工也没有什么好气 于是 我们几个新人就很有些步步为营 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偏偏就这时候 我手边的工作恰好出了错 一整天 我没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从上到下 只要管得着我的 沾点边的 都把我数落了 一顿 ---至于吗?一份牛工 薪水不见得多少 气还没少受 妈的 什么破地方 此处不留爷 自有留爷处 可是 回头一想 忍一时风平浪静 到处杨梅一样花 天下乌鸦一般黑 做生不如做熟……能想到的大道理我都想到了 于是 又继续做下去 说到底 不能输的这么不光彩 我的倔强在压力面前 又一次挽留了我
这样百无聊赖的日子里 聊天就仿佛抽大烟似的 上了瘾 欲罢不能 每到晚上 一个个聊天室就象一朵朵绽放的罂粟 吸引着人走进去 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就是在这样一种情绪下 遇见了阿宽 人如其名 阿宽从来都是不愠不火的 既不会因为我一时气盛 说了冒失的话而生气 也不会因为我一时高兴拍他马屁而欣喜 尽管我们没有彼此介绍 我也知道他大约三十左右了 我这样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和他没得比的 久了 心也就慢慢地静下来 阿宽没有来 我就燃一支烟 瞅着屏幕 等一会儿----从前看到阿姜抽烟 总想学 阿姜不让---阿宽来了 我们就聊上一阵子 我就把工作上的委屈 苦水倒垃圾一样倒给他 然后听他给的中肯的意见 三招两式 就消弭了我连日来的凄风苦雨 渐渐的 我们能说一些更近的话了 我总是觉得手下的键盘 有着莫名的熟稔 仿佛另一端他的温度 于是 很自然的 我们通了电话 电话那端他的声音 稳重明朗 我叽喳一如雏鸟 挂了电话 我知道我对他 或者说对网络和电话里的他有了好感 我决定约他见面 我不愿意等到爱得更深了 一见面 才发现彼此并不合适 这样的故事惹人伤感 于是再次打电话 我说 我们见面吧 他犹豫了几秒钟 说:好 我们约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他说他穿了 一套蓝紫色西装
新华书店门口 我一眼就认出了阿宽;宽宽的额头 宽宽的肩膀 宽宽的胸膛 深蓝色衬衫 银灰色领带 蓝紫色西装……我深深的吸一口气 觉得左手边的胸膛那里 “咚”的震动了一下
没有寒暄 阿宽领着我穿过繁华的大街 穿进一排一排的家属楼里 我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很简单的一室一厅 室内的摆放整齐而不张扬 主人的品位可略知一二 我还没有多做打量 阿宽就从浴室里 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招呼我也去洗洗 我很拘谨的脱了衣裳 不知道怎样能更自然些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是我无法拒绝 也不想拒绝
浴室的镜子里是我被氤氲了的年轻的身体和迷蒙着茫然的眼睛 我再次深深的吸一口气 走出浴室
电视开着 被已经铺好 阿宽躺在那下面 他是一丝不挂的 我知道 我瞅着他 他微微的笑了 别开眼睛看了看身边的位置 我掀起被子 躺下去 他说 这是《同窗会》看过没有?我说没有 我曾经耳闻 直到今日 才算见了两个男孩子在一起 很干净很温馨的感觉 我转过头看他 他攥住我的手 另一只手扶着我的脖子 吻了下来 唇温暖而柔软 舌灵活而狡猾 这一刻 我知道我的渴望有多深 我热情的回应他 每一寸肌肤 每一颗细胞 都在苏醒 他宽宽的额头 宽宽的下巴 宽宽的肩膀 宽宽的胸膛 都留下我的吻痕……当他进入我身体的刹那 我握住他的手轻轻的说 :轻点 好吗?果然 他放缓 了速度 但一连几次都没有进去 他说放松点 终于 进去了一截 我感觉那里象是着了火
这是我得第一次 你信吗?他喘息着说:我信 你得 真的好紧 好紧……事后 我背对着他 狠狠的咬自己的手指 阿姜使我明白了什么是同志 阿宽却让我变成了真正的同志 我不后悔 这和女孩子的第一次有很大的区别 但是我觉得有什么东西 跟随我二十多年的很亲切的东西 离我而去了
阿宽在我背后 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 我早早的走了 在他睡眼惺忪的脸上 轻轻的拂了一吻
这以后 我们三不五时的聚在一起 我渐渐的开朗起来 会在他做饭的时候 从背后拥住他 掂起 脚细细的吻他的脖子 会在看电视的时候 轻轻的摩挲着他新生的胡茬子 会在睡不着的时候 轻 轻的踢他的脚后跟 ……细细碎碎的生活流淌着细细碎碎的幸福
我有时候实在忍不住 就问他 为什么会选择我 年轻的男孩子那么多 我是太平凡的一个 阿宽不肯说 我就软磨硬泡 他只说:因为你可爱 似是而非的答案 阿姜也说过 为什么?我没有追问 在我们没有明天的感情里 抓住今天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在一起的一年零三个月以后 阿宽结婚了 他没有瞒我 我也并没有吵闹 对于一切无法挽回的东西 只默默承当就好 我已经过了声嘶力竭的年龄 走进圈子的时候 我们就注定了没有多少人会幸福到可以天长地久 我并不奢望自己是少之又少的几个中的一个 生活无非是一段路程 跟着一段风景的轮回组合 ---新娘很漂亮 我远远的见过……
结婚那天 阿宽还是他喜欢我也喜欢的那身打扮: 深蓝色衬衫 银灰色领带 蓝紫色西装……在他们对拜的时候 我悄悄的走掉了 总应该选择一个时刻结束过去的一切 那就从他开始新生活的那一刻开始吧
可是我无法不让自己心痛 背过身去 眼泪轻轻的滑落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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