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丽在健身房的跑步机上娇喘吁吁,挥汗如雨,粉红的紧身运动短装紧紧裹住她颀长高挑的身材,一张秀美的鹅蛋脸,两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微微上翘的长长睫毛上被额头流下来的汗水粘上,像晶莹的露珠一样随着她的奔跑一闪一闪。
凯悦也在这个健身房,他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以前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健身运动了,回国自然也少不了。他的健硕的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伟岸挺拔,像一棵苍劲有力的大树一般彰显着无穷的生命力,而他的脸孔却又带着几分秀美,真符合时下人们眼中所谓的花样美男。那拉力器使得他的胸膛像个鼓风机一般高高隆起,那令许多男人羡慕的发达胸肌就是这样坚持不懈地练出来的。
凯悦的父亲韩骥旗是凯悦集团的董事长,这个在旁人看来很是功成名就的男人却是唯独对女人情有独钟,在他周围环绕的女人简直如同翩飞的蝴蝶般数不胜数,所以坊间流传着很多他的风流轶事,还给了他一个雅号,旗帅,意思是像香帅那般流连花间,迷醉不知归途。
凯悦的母亲香茗是个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她爱她的丈夫,可是她不能忍受她这个风流的丈夫终日给她造成的伤害、她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可是他一次又一次地背叛她。很小时,凯悦就不得不在这个金玉其外的家里承受着父母日复一日的争吵,甚至连他的同学都骂他是野种,说他肯定不是他妈生的,肯定是他爸跟别的女人生的。他难以忍受别人的眼光,难以忍受这种耻辱,所以打小他就反感父亲,有些自闭。
战争终于彻底爆发了,父亲又跟不知哪个陌生女人搅在了一起,香茗真的绝望了,因为她知道这次遇到了竞敌,骥旗这回不再像以前一样回来求得她的原谅了,而是跟那女人私奔了,她在这个过程中越是打压他们,他们就越是铁了心要在一起似的要气死她,她没有了别的手段,选择了以死抗争,她要让他一辈子心中不安,让他一辈子灵魂不得超脱。那个夏天香茗喝下了毒,带着无限的遗憾和怨恨还有诅咒永远地离开了这个让她伤痕累累的世界。
凯悦一直痛恨这个风流成性的父亲,虽然他很有才华,也很有魄力,年纪轻轻就拥有这么大的事业,可是他逼死了母亲,他带给他和母亲无尽的耻辱和伤痛,所以在他眼中他不是父亲,他根本不配。母亲死后,他高中没毕业就选择出国,出国的费用是母亲留给他的遗产,虽然比不上父亲的一根手指头,可供他出国还是绰绰有余。他想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再也不想见到他那个风流鬼父亲,就让他死在女人堆里吧,他临走时这样诅咒着父亲。
在国外待了好几年,学了些实用的技术,也拿到了硕士学位,人也渐渐开朗了些,却还是不太适应那边的饮食和气候,但是对父亲的恨从来没有从他心底离开过,只是他下意识地要把这道伤疤隐藏起来,不想轻易触碰,一旦触及便会更加剧烈地疼痛,所以他选择麻痹和遗忘。
回国了,感觉国内变化真大,城市规划和设计都不比西方差,也很有国际大都市的风范和韵味。他没有去见父亲,在他眼里,他早已不是一个活人了。虽然时常能从媒体报刊以及周围人民嘴里听到看到凯悦集团的消息,他都没了感觉,仿佛那跟他没有什么瓜葛,像是听着别人的故事一般漠然。在这个曾经是他的家的大城市,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像只漂泊许久归巢时却发现巢已不在的受伤的鸟儿,也许他原本就没有一个属于他的巢吧。他找了份软件开发的工作,是个外企,很不错的工作。他依然坚持每天去健身,在挥汗如雨的过程里可以忘记很多烦恼,汗水的浸泡和体力的消耗会让他感觉灵魂得到重生一般解脱。
韩骥旗自妻死儿走后,也真的有些反省了。回想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设身处地地为死去的深爱他的妻子和他们爱的结晶儿子想想,还真是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觉得自己多年来确实没尽到一个做丈夫和做父亲的责任,却给他们带去那么多无法愈合的伤痛。他也想办法跟在大洋彼岸的凯悦联系过,还曾经多次亲自飞到那里去见他,无奈凯悦始终不能原谅他,根本当他已经死了,想方设法不让他找到。很多次睡梦中都出现死去的妻子幽怨的眼神在责骂着他,是你害死我,是你这个恶魔,是你这个风流鬼,你不得好死,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你等着瞧、、、、、、好几回半夜惊醒,好像都看到穿着白衣的妻子披头散发眼放绿光口鼻流血面色苍白地向他飘过来,带着风的呼呼的哀号呜咽声,吓得他直发抖,跪着哭求,香茗,你原谅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啊、、、、、、
坊间流传旗帅中女人的毒太深,被妻子的鬼魂缠身,都神经错乱了,还进了精神病院。其实没这么严重,韩骥旗怎么着也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生意场上这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因生意纠纷遭竞争对手打压报复好几次死里逃生,他不是个轻易能被打垮的人。但是妻子的死和儿子的走对年近半百的他来说毕竟是种创痛,而且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是他自己一手把这个幸福美满的家给拆散的,是他作茧自缚自掘坟墓,他是个罪人。
这以后,韩骥旗好像真的改邪归正了。韩骥旗老了,身体也有些发福了,虽然还保持着从前的风度,可是人们可以看见他手上脖子上明显的老年斑了。凯悦集团的生意越做越大,都已经快发展成为国际集团了。韩骥旗的感情生活还是一直很为人们所关注。最近这两年坊间流传说他找了个小蜜,这女孩真是人间尤物,人见人爱,倾国倾城,所以本就风流的旗帅面对这般美艳撩人的尤物怎会不动心呢?于是乎,关于他的传闻就又喧嚣尘上,人们都在纷纷猜测他们何时成亲。
这般天仙美女就是佳丽,她生在江南一个穷乡僻壤,家境自然贫寒如洗,不得不年纪轻轻就出来打拼。她的美貌给她带来了很多好处,可是也给她带来无尽烦恼。她找工作很容易,可干不了多久就会在那地方掀起一阵波澜,男人们都色迷迷地对她想入非非,女同事们都对她恨得咬牙切齿,说她是狐狸精,专门害人的,生怕她们的老公或者男朋友被她一个媚眼就勾走了。她在这些人面前都左右为难,不知老天为何这般捉弄她。于是她换了一个又一个地方,直到遇到韩骥旗。韩骥旗其实和别的男人能有什么两样呢,只不过他的身家和地位,他的财富和荣耀让人看得眼红,觉得高不可攀。既然这样风度翩翩又有财富地位的成功人士能看上她,她觉得自然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她于是想到了从前面对的那些男人时她的故作清高原来都是虚伪的,是因为他们的钱财比不上韩骥旗的多,所以她没有选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原来她也是这么现实,这么丑陋。
她成了韩骥旗的固定情人,人们都说她很有可能成为韩骥旗的第二任妻子,继而成为凯悦集团的继承人,她自己也这样想,也这样盼望。可是她还这么年轻,这个韩骥旗虽然这么有钱,也还算有些风度,可是他毕竟老了,她每回看到他手上脖子上松弛打皱的皮肤都感到一阵阵反胃,可又不能表露出来。她其实还是希望拥有一个普通女孩子所拥有的真正的爱情,她也盼望有一天会有这样一个白马王子出现,那是她打小的梦想,可是看着这个睡在她旁边的两鬓苍白,浑身皮肤松弛,长满老年斑的富商时,她总在夜半心酸,借酒消愁。
韩骥旗对她宠爱有加,马首是瞻,言听计从,只要她想要的都买给她,还送了她一套别墅和一辆名牌跑车。自跟了韩骥旗后她再也不用出去奔波劳碌了,每天没事可做的时候就开上这辆跑车去市里最好的健身中心做运动,这可是时尚,永不落伍的时尚。
凯悦和佳丽就这样相识了,他没告诉她他的过去,她也更不好提她的过去。两个相互需要隐瞒历史的人却被对方深深吸引,凯悦和其他男人一样被她的美貌折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佳丽则是需要体会和享受他带给她的年轻而充满激情的爱情火焰的刺激,就这样他们相爱了。他们都很有默契地从不过问彼此的过去,都小心翼翼地藏好历史,深怕会因揭开这层伤疤而伤害彼此的感情。他们自以为遇到了真正的爱情,凯悦甚至想过未来他们的生活,佳丽沉醉于这年轻的生命带来的鲜活的感觉,有那么一刻,她想成为他永远的爱人,她想要是韩骥旗像凯悦这般年轻该多好啊,她知道自己无可救药,她喜欢和需要钱财荣耀,可她也想得到真正的爱情,可是这两者不能兼而有之,这是多么矛盾而折磨她的事情啊。
最终她选择了嫁给财富与地位,她想她就是一个无耻丑陋地追逐财富物质的人吧,她觉得她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爱情。婚后不久,她生下一个男孩,韩骥旗无比欢欣,老来得子的幸福喜悦使得他布满皱纹和斑点的脸都年轻了许多。孩子两岁多时大病了一场,送进医院进行了全面检查,连dna都查了,医生在电话中把结果告知年老的韩骥旗,他震惊了,愤怒了,他不敢相信这个他精心呵护、全心培养的孩子竟然不是自己的。他全然不知道,婚后佳丽还一直跟凯悦保持着联系,凯悦在他们结婚时才知道佳丽就是跟自己那个风流父亲结了婚,他其实对于佳丽这个他曾深爱过的女人选择嫁给了财富是很痛恨的,但是又因为她嫁的是父亲,想到父亲的情人居然是自己的女朋友,而且他甚至都怀疑那个孩子是他的,他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复仇的快感,却也伴随着深深的羞耻,因为他无意的举动成了复仇,而这个孩子却是无辜的,他不应该成为他复仇的工具,所以他在内心里觉得欠这孩子太多。对于佳丽他心中是五味杂陈的,说不上对她现在是爱还是恨还是什么别的,只是觉得她不是个好女人,她对孩子缺乏最基本的人性的母爱和责任感,他之所以还跟她保持着联系完全是因为这个自己的骨肉。孩子生病时他很痛心,终日守候在病房前,韩骥旗来时他就马上回避,可是检查结果出来的那天他决定向那个夺去自己父爱和母爱的风流老鬼摊牌,他要告诉他这是他的骨肉,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他要带走他。佳丽根本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两个男人竟然是父子,而她的孩子竟然是丈夫的儿子的儿子,她为自己感到羞愧,也感到天意弄人。
韩骥旗怒不可遏地回到家里,把佳丽关在屋子里,不让她见到孩子,他认为这是对她最好的惩罚。他要她交代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佳丽只得说出实情,韩骥旗颓然地倒下了,送到医院抢救时已经晚了,他那颗心脏根本无法承受这样不可思议的巨大的打击。
凯悦没能等到韩骥旗的出现,他从新闻里得知他刚去世,他本以为自己会很开心看到他这样的结局,可是居然没有,一点都没有,反而在心中涌起一股伤痛。他抱着自己的骨肉离开了这个城市,他要带他去一个任何人都不认识他们的地方给他一个温暖的家,要悉心照顾培养他成人,让他享受自己没有享受过的温馨的父爱。从此以后,人们经常能够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天天在附近转来转去,她时常自说自话,时哭时笑,因为她早已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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