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头花应该呆在妈妈的头发上,现在却把一盆清水浸染成浓重的血红,头花快结成了血痂,如我心口上的那块一般。在堆积的近乎于紫色的血中,目光摇曳,我看不见自己,一片漆黑。我听说的、想到的、看见的一幕幕堆砌起来迎面直袭我,我在思维渐渐混乱、重组、崩塌的时刻,醒来。
可这不是梦,我裹在厚重的被褥里,仍止不住身体的颤抖。五月,你为何如此的残忍?我开始害怕,这一重重的挣扎会不会把我推向毁灭的颠峰。我不怕毁灭,我怕的是生活把不幸的玩笑开在我最亲最爱的人身上。我对着这巨大的枷锁,诅咒,冷笑,雪崩般的难过。
“妈妈,你疼吗?”
“妈妈,我疼,心疼。”
家里每个人都向我隐瞒了曾经死亡那么接近我的妈妈,隐瞒了我应该知道的事实。在我莫名的嗅出不安的气息不断的质疑时,爸爸才在出事后的第十一天告诉了我全部。放下电话,一时大脑缺氧。我想哭,我想大叫,我想发泄,我在悲伤的围墙之下,无声的问:“是谁给了你们这种权利?为什么剥夺我的权利?”
我迷失在生与死的内涵里,陷入迷茫和痛苦的沼泽里,沦陷在自责和内疚的梦魇里。我被很多矛盾的情愫包围、淹没、腐蚀。一个个从他们口中拼凑的片段,让我那些来路不名的情绪从心底层扶摇直上,把这一抹宿命的色彩染的愈重。她躺在血泊里失去意识,在急诊室里抢救,在做ct前嘴里念叨着我,头上的伤疤,脸上缝的线痕,身上的淤血……纵使我有十万束神经,十万滴眼泪,在回忆这些,一瞬间,都消失不见。
芒刺在背,我泪如泉涌。
我的血脉,纷然化尘。
焦灼的我踏上回家的旅途时,撇开一路无数次的忐忑设想。就在我站在家门口的时候,我犹豫了。我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她,面对什么心态的她?站着的片刻,倾听到怦然和纷乱的心跳,我不打算原宥自己的懦弱,我是懦弱,可是,我怎么能假装坚强的不留一点痕迹?
我在怀疑,是不是上天发错了攻击,真正对付那个人是我,可为什么不是我,我情愿是我,情愿是,我。
难捱的夜,无抵抗,无救援,夹杂着旷世的孤独感,我躺着,躺在这碎得不成样的五月里,躺在绝望的凌晨里。潜意识里,我想找个出口,生存的本能,寻找灵魂喘息的空间。因为,我知道,救赎我的只能是自己。上天伤害了我的亲人,我不能再与亲人互相伤害,更不应该责怪任何好心瞒着我的人。我是庸人,自扰后发现痛苦是存在的,我是活该的。
活该自责,我懂给予,我懂回报,却不懂如何诠释不可能我无关的事实。
是不可能无关。所以妈妈的伤口,触目惊心的在我眼里心里荡漾。我对她笑,心里却是一半安宁,一半喧嚣。
我想起很多很多不能重复的以前,曾经我任性的叛逆的青春期把父母击的筋皮力尽。我暗自庆幸,那些令我自己都唾弃的过往被虫子蛀的孔迹斑斑。可我认为,他们都把那遗忘了,他们记住的只是我给他们的骄傲。其实他们在别人面前唾沫飞扬眉飞色舞的谈论我时,我也是骄傲的。一个孩子能在父母的眼里闪着光彩,尽管不是最优秀的,也让我幸福的成就感膨胀起来。
他们为了我,我为了他们,我们都要好好的活。我在意象中画了很多扇窗,让所有已习惯了黑暗的眼睛都习惯光明。而在爸爸去年的意外中,我也写过“我要做个守林人,守着我的家。”当生活的荒谬,突兀,在我面前赤luo裸的演绎时,我虽然没办法去阻止接踵而来的另一场发生在妈妈身上的意外,也无力阻止这些不遗余力的伤心。可我能做的还有很多,比如感恩,比如宽容,比如释怀。
在这几个月历经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后,我希望一切都被收进结局的口袋。我沉在水底的淤泥里,透过湖面看天空的蓝色。问自己,以后还能起身去碰碰它们吗?如果不能,我就中了生活的圈套。
所以倔强的我,不会妥协,也不能妥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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