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的一角,模糊的赤色云彩正渐渐退去,露出黑的清冷,甚至还有一分狰狞。
“砰砰砰”,我狠狠地给矗立于公交站牌一旁的电线杆几脚。随即,又心虚地四下看看有没有臂戴红袖章的人。“男人啊,咋这样?小心眼!狭窄!”我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女人傲慢上翘的嘴角。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抬头望望前方的一堵墙。墙体上,“树文明新风,做文明公民”这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看看光鲜,居然这么粗糙!”抬手摸了摸那几个大字后,我掂量了一番,终于有选择地把郁闷击打甩掷在墙壁上:既宣泄不满,又不致双手鲜血淋淋——岂止没有鲜血淋淋,甚至连乌青也颇有分寸。
踯躅独行间,我似乎忆起愤怒的渊薮来:
下班时间一到,我便极力摆脱狼奔豕突于冰冷酸涩干巴的文字的困顿,于天空的一角读出自由和奔放来。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凉凉的风,我熟捻地拨出女人的号码,因为在我的记忆和经验里,她正应该带着儿子在姥姥姥爷家感受劳动人民的艰辛。
“教子有否告一段落?成效是否明显?意识有无提升?”在接通电话前,我甚至连腹稿都做了酝酿。
可是非常遗憾,女人的电话居然在“滴滴”声中告诉我无人接听,让我升腾的热情渐次冷却。
连拨了两次,终于传来女人不耐烦的声音。
“来就来吧,吃就吃吧,还打什么电话?无聊不无聊?”女人在意气纷发地结束通话时,还不忘补上一句,“我正在矫正儿子的行为,别以为都如你这般清闲!”
怎么回事?我突然发现,蔚蓝的天空居然飘过几团乌云,让人的心里瓦凉瓦凉的。
于是,在丈人家的这餐晚饭就吃得有些索然,有些寡淡,尽管酒还是一样的酒,菜还是一样的菜。可是女人却显得不高兴,认为我在餐桌上不热情、不礼貌,尤其错误的是,谈的话加起来只有99句,竟然没有达到100句,实在太过分了。
终于,在回家的林荫小道上,我和女人围绕“无聊”与“无理”起了不阴不阳的冲突,女人的几个冷脸抵不住我的几声冷笑,遂大怒曰:“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桥,不要跟着!”
一看女人有些较真,我赶紧陪上笑脸,尽管酒精的作用已逐渐显现。
当然,这时的女人是不会变脸的——岂直不变脸,反而分贝更大。
在引来一拨老人、一拨孩子还有一拨年轻人的观望后,我无计可施,只得灰溜溜地选择与女人分路而行。
一开始,我还想唱些“红星照我去战斗”之类用于自我激励,渐渐地打算改哼“你说我俩长相忆”以便自我感伤,后来终于“竟无语凝噎”,涌上缕缕悲怆。可惜,除了有选择有分寸地对电线杆、墙壁施以拳脚外,别无他法。
当我们两个兜了一个大圈、绕了一个大弯,又在闹市区碰面时,我想:“这回该消气了吧,可以换上好脸了吧。怎么说,你也惩罚了我,我也温驯得什么似的,依言行事了呀!可是天啊,到底谁该生气哇!”
就在我走近女人,准备给她提袋子时,她却视而不见,很能干似的向前迈动双腿,我不敢造次,只能跟着。
这时,一辆公交车驶来,女人一招手,便要上车。
“我只准备了一个硬币,你要坐,自己掏。”女人突然回头说,这让惯于一家人不掏两份钱的我很不适应,一时僵在了那里。
我摸遍了所有的口袋,却找不出一块钱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开走。
“走吧,”我对自己说,“已经步行了1/2,到家还会远么?”
于是,继续在街巷穿行,感受锻炼的快乐,以及感谢女人创设搭建的平台。
等我气喘吁吁地摸索进温馨的家时,女人早已“梳洗罢,独倚双人床”且“手捧盗版书,爱你没个够”。总之,对我的到来浑然不觉,甚至也根本忘了曾有的不愉快。
当我亦洗脸刷牙毕,准备休息时,女人却作大马金刀状,对盗版书益愈痴迷,只是不肯给我一点空间。
僵持若干秒后,我只得席地而卧,与地板亲密接触。
“天上只有星星,没有月亮。”我无奈地絮语一番,感伤一番,也煽情一番,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
恍惚间,发觉毯子被狠狠地掀走,可是我实在困了,更兼酒精的麻醉,一时居然没有反应,尽管分明听到女人“还想睡觉”的狠狠的声音。
于是,我像蚕宝宝似的蜷缩着。直至后半夜,才恍然悟出寒号鸟的悲苦。
一夜无话。
次日,艳阳高照,女人给我出了个三道题:
一道是非题——昨晚这样对待你是完全正确的。(参考答案:对)
一道选择题——昨晚谁做得不对?a、我b、你(参考答案:你)
一道论述题——简述昨晚这样对你的必要性和可行性。(参考答案:略)
总算雨过天晴了,我长叹了一口气。
可是真的下过雨么?我这妻管严,也算达到“我中无我”的境界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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