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手很暖和
一望无垠的薰衣草叶上带着淡淡的海水味道,随着凉爽而安定的夏末的风,环绕在湖泊之边,一切都那么含蓄柔情。
英和调侃道“罗马花娘”,这是形容欲将香消玉损的熏衣草。罗马?任英和的思维理解,罗马比巴黎来的更为多情?
忽然想到了弥撒节,枯萎余烬的野地,或许在上帝的花园又是一个烂漫。
事情变的恰合,愿世人赐予主,上帝会这般说?真汝忍不住问英和,英和喜不自禁的连连喊道,巴嘎,巴嘎…。
“呃?”真汝有些混沌,垂头冥思了许久,一转眼,梦幻的熏衣草祭已退入到了人们的记忆里,再谈起时,就发觉空气里还逗留着属于北海道的秘香。
回过神,慌张的追问英和“为什么暑假会选择北海道来玩呢?”
“不是你要来吗?”英和落下笑容,疑惑的反问道,猛然一惊,傻傻笑了起来,并没有继续回答真汝,而是撇过头,继续念叨起了很多奇异但却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原来啊。终于想起来了,是自己拖着英和来此的。自己?的确是自己。
还没来得及回味洞爷湖的壮丽景象,就呆滞在了教室窗沿上,萎靡不振的拫抑空无一人的操场,没想什么,却被某种力量填塞着。
将手伸出窗外,掌心上的伤疤依旧像镜子似的反射着阳光,精神开始极度紧张,每一丝掠过的微风,突然幻变成一根一根利针,被压制着再次刺过那个伤口,看到汩汩冒出的血…,血上浮现而出的容貌…?
之后,一记耳光撇在了脸上。依稀记得对表情压抑的英和骂了一句,畜生…。
一个冗长的梦,听到了大岛渚的笑声…在黄色的金字塔上飘荡,他一直说天堂里亦有黑夜…,那时还在乎什么修罗暗道,你选择吧?
醒后躺在医院那张总等着自己的木床上,才知道那句蕴含着不限畏忌与憎恨的恶毒是给那个人的。
“畜生…晦音。”
我知道他喜欢黑色樱桃,藏在日本南部的黑熊巢外,没人敢,他敢,压着我朝那个黑魆魆的空口跑。“晦音…不要。”英和怜爱的揩拭去真汝因噩梦惊吓出的汗液,一贯的傻笑着。
他知道,真汝也知道。
称之为cop,一种精神病,贯称强迫症。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停在徜徉在那年的记忆里,想忘记…。或许想得到,至于得到什么,似乎比生命还要重要,那个人镶嵌在了灵魂深处,潜伏在这个再如何刷洗都不能清除的伤口上,这是我唯一铭记的…。
想要得到…?
一旦决定想要得到的东西,倘若不得不去忘记,假使那种痛穿透身体直至百骸,那还是失忆的好,自我式的欺骗甚至会加快伤口的糜烂,乃至扩散,然后无所忌惮的游走在你的生活之上,什么是深渊?像攀附在耳边永不止息的野风,殷勤的叫着,那里是地狱,那里是地狱…。
之后,失去自我。
那就是说我选择了去往地狱?几岁呢?是十一岁吧。
“绿藻吔,晦音,哎——,好大的绿藻。”真汝脸上闪耀着夏日特有的红晕,兴致勃勃的喊叫着坐在凉椅上的晦音,晦音慵懒的抬起头,懒得睁开双眼,敷衍了事道“带你去北海道吧,那里有比这里还大的绿藻。”
真汝向老板呢喃了些什么,突地一股强而有力的风,冲击在了真汝的身上,因巨疼卡在喉咙里的话语转而变为连串的咳嗽声。
“怎么能打人呢?”海产店的老板不平的走出店外,指着晦音嚷道。
真汝连啜泣都不敢,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向好心的老板笑着摇了摇头,走了几步,说明并无大碍。可老板还是不依不饶的叨唠着跟前理所当然的晦音,回身走进了屋里。
“回了。”晦音恼羞成怒的抓起真汝的手臂,闯过人群,逃到了野地。
始终不肯放下真汝的手,直到看到真汝脸上流露出受伤的表情。
“我不想打小真你的,不是约定好的吗?除了我之外,不许对别人说悄悄话的。”
“嗯,对不起?晦音。”
“叫我小晦,这是命令,你都叫藤田小名?”晦音显出了不满,稚嫩的眼睛里拦不住飘出了几丝鲜明的妒火。
“英和?他…”
“看,你又再叫…你只能叫我。”晦音怒气冲冲的甩掉真汝的小手,逮住真汝的肩膀,毫不胆怯的用牙齿啃住了真汝的嘴巴,将其瘦小的身躯控制在了身下。
那个…。
“你们在学校一定要好好的噢,还有,小真就拜托英和了。”
“嗯,我最爱小真了。”真汝与英和的母亲相视而笑,满意的点了点。
真汝不安的望了眼端正站在不远处的晦音,连忙抽掉攥在英和手里的饭盒,一声不吭的转身独自先跑了。
“哎,看…,必是那个放荡的女人生下的小流氓欺负真汝了,该死的,一定要叫警察把那个小东西给抓起来。”英和母亲轻蔑的瞅着晦音,砸了一下傻愣着的英和,叱令了一声,还不去,真汝跑远了。
又消失了三年,晦音越来越像过街的老鼠,其实他什么坏事都没有干,不但如此,他总是说着我只能属于他一个人的言语,好像他只记得这么一句。开口要说,闭口之前也要说,乐此不疲的重复着…
为什么会认识,他说很饿。我就将母亲特意为我专做的便当分给了他。
放学刻意躲过英和,一心期盼的跑了楼顶,晦音依旧躺在地上,悠闲的吸着烟。现在才发现晦音真的像班里女生说的那样,非常的漂亮。
晦音昂起头,吐掉嘴里的香烟,然后缓缓斜过头说“你过来。”
真汝愣了愣,随即明白晦音是生气了。慌张的走到晦音身边,还不知究竟为何,就被晦音莫名一巴掌抡在了地上。
头上一阵昏眩,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泪水就泛出了眼眶。
疼的半响说不出话的真汝,抹过鼻下的血液,从书包里掏出了一盒三明治,沙哑着说“中午没有吃饭吧,顺便让母亲另做的。”
晦音用鄙夷的眼神打量了下真汝沾满泥土的手,厉色咆哮“少骗人了,我看见了,你的饭盒早就孝敬给那些女生了。”
真汝的手猛烈抖了抖,饭盒就掉在了地上,预想拾起,只见晦音一提脚,饭盒“咻——”一声擦过耳畔,飞出几十米远。真汝一时不知所措,蓦地爬起身,抱住晦音躁动不安的双腿连连哀求“那个真是母亲为小音做的。”
晦音脸上微微染了层红晕,使起蛮力将真汝拉到了怀里,稍缓口气说“我看见那些女生整天黏在你身后的样子就恶心。不许你对她们像对我一样温柔,那么我什么都不是。所以我讨厌你的宽容和温柔…。”
“…呃。”看到晦音如此强烈的感情,真汝身体深处的抑郁,终究未溢出崩溃的瓶颈。忍让或是某种无法隔离的感情在操纵着那个瓶颈,紧贴着皮肤,不会危及到生命,就像炎夏不会轻易死人一样。
对,病态的迁就着晦音,又被晦音不能节制的强制着…很多年,所以没有什么习惯可言,彼此是对方口里的唾液。
害怕失去,被父母抛弃的晦音,不能失去,看到了晦音被父母抛弃。
那个…。
刚刚开始…漫衍的毁灭气息敏给参入了呼气里,不是刚刚吗?恰好在刚刚中结束。
始料不及,还在与晦音的牵绊里犹豫不定时,呼啸而至的钟鸣,浸满那个十五岁的天空,一声轰鸣…就疯了,耳目聋暝的扯着衣裳,祈求啊,别走——晦音,别人。
快要国中毕业了,最近抽查考试接连不断。熬夜过剩的真汝蓬头垢面的倒在怡然平静的晦音腿上。闭目养神的摸索着晦音的脸,轻轻的…。
“小真,你来。”晦音扶起真汝,故作神秘的拍拍脊背,真汝歪头一浅笑,爬到了晦音的背上。
傍晚伊始,赤色的昊苍,冷清的楼顶上,乘着风,感受着晦音的温度,笑啊…。
飞啊,绕着楼顶卖力跑的晦音,就要飞起来的,沉湎了。
“好暖和,好暖和…。”真汝喜极而泣的叫着。
凝眸远望,窗外飘来一股牡蛎的腥味,像被附身了,表情失神的向窗口走去,是谁来了呢?很期待啊。
“真汝,你干什么。”英和骇异的放下多半个身子爬在窗外的真汝,紧张的晃着头,架起满脸泪痕的真汝,搁在了病床上。
“英和?”
“嗯?”英和看向表情呆滞的真汝道。
“那是很温柔的手啊。”英和随着真汝的手指,瞟向窗外,不由吓了一跳。
“嗯,是的。”英和回答了声,将一颗苹果塞到了真汝的手里。
的确是一双柔软的手,要不不会担当天堂上的风。
“你们班的近藤同学呢?”真汝满头大汗的追到了晦音的班级。
“没来啊。”真汝狠狠吸了一口气,跌跌撞撞的继续向晦音有可能去的地方追去。
失神落魄的看着桌上的报考志愿,四天了,还是找不到晦音。忽然教室外一阵骚动,无意就看见晦音的身影掠过窗外,刚开启干涩的嗓音呼喊了声晦——。
咚——,不明原由的真汝就被闯进教室的晦音一拳砸在了地上,连思虑的空隙时间都没有,看似已进入疯狂的晦音拿起真汝桌上的钢笔,在一阵哗然声下,极度愤慨的刺透在了茫然无措的真汝手上…一切陷入了安静…。
什么?原来晦音回来啊。呵呵…。还要一起上高中呢。
“每个人都把我当傻子,我以为你不是,不是…,你是最残忍的…·”
是你回头从我的课桌里取回电影票,然后和英和一起去了电影院。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啊。不相信呢…,去找真汝你了,之后被伯母用扫帚撵了出来。
“真汝可怜够你了,考试完后,就会去东京,真汝说了,离开这里真好啊,这样就可以不必见到你这个肮脏的女人生下的小混蛋了。”
“好困呢,今天不去大学了,呵呵…又要麻烦英和你了,教授如果问起,就说病的快要死的。”
“胡说。”
对不起,真汝,都是我和母亲编设的局
“英和…,你说什么,听不清啊。”
“没什么,睡吧。”英和将被角往真汝腋下按了按。伤神着转身走出房门。
呼啦作响的窗帘裹着风攒动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微微睁开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伸出手掌又陶醉了。
他啊,宛如风似的天使暖和的手温。
呵呵…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
(注:大岛渚,日本有所争议的超现实导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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