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序:民国三十二年秋,国民党一部和日军一部血战塞外)
走了一天,没什么结果.背上挨了重重的一戳!风里,金属刀柄与皮肉的撞击声,他自己听得很清晰.疼痛瞬间袭遍全身.他下意识摸一下脸,一星发粘的东西被手指从眼角拭去.饥渴,疲累,更多的是恐惧,迫使他竭力向大漠边缘走去.
那场战斗异常惨烈,整个连只剩下七八个人.未等援兵来到,他和独臂连长当了一回逃兵.逃到沙漠里的原因很简单:安全,不必穿过鬼子的封锁.他们足足在沙窝里蹲了三天,那边的战斗竟
没有停下来.
干粮只剩一小把儿,水只有半壶了.独臂连长晃了晃手里的水壶说:看来,援兵到了,还不如回去.他听着渐变得稀疏的枪炮声说:说不准.等一等.
风大起来.一觉醒来,眼前却站着十几个鬼子兵.一个浑身是血的光头鬼子扬着一把军刀,瞪着眼睛,指挥其他鬼子围上来.鬼子下了他们的枪.他感到鬼子也是逃兵.晚上,他拿了干粮和水壶扔下连长一个人跑了.
风沙说来就来.连他也一时迷了方向.那边的战斗不知怎么又激烈起来.他想离得远一些,免得听见那些机关枪的哒哒声.未想,风沙弥漫中,又遭遇了那群鬼子.光头鬼子手里只攥着半截军刀,眼睛干枯,勉强发出一丝光来.他注意到,独臂连长不见了.这家伙,准也是跑了.他想.不过,他是跑不了了,两个鬼子端枪看着他.他的干粮和水到了鬼子手里.
鬼子示意他带路,他稍稍安一下心.
风沙忽然加骤,辨认方向实在困难.此刻,背上又挨一下.他跌跌撞撞向前走,沙子疯狂抽打他的脸和胸脯,他心里升起一点愤怒来.脚下慢下来.
鬼子们站住,一个哗一下拉上枪栓.子弹擦着他的头皮尖叫而过.他一缩头,闭上眼睛.鬼子全狰狞地哑笑.
他的脸热起来.
风更大了,狂沙激射!走不多远,人只好趴在地上.似乎过了很久,风终于小下去.他抬起头,抖落脸上浮沙,见一座高高的沙丘横在前面!
忽然,轰一声,沙丘坍塌下去.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再睁开眼时,却被一副奇景惊呆:
屹立于眼前的竟是一座人形沙雕!雕像的脸分明是真人的脸!雕像的姿势分明在做着最后的搏杀---用仅有的一只胳膊扼住一个手握大盖儿枪的鬼子!独臂人的胸膛上,插着半截军刀!
微风吹拂,如一把雕刀雕凿着他的心...他尽力喊一声:连长-- 眼里渗出泪水.这是他身上最后的水份.
鬼子木头一样呆着,好象天空响了一声霹雳,好久才回过神来.
风完全停下来,碧空如洗.一粒苍鹰高悬于天幕.夕阳西坠,他终于辩清方向.最后,一串笔直的脚印将鬼子引向大漠深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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