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波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他那矮小且肤黑、面冷且寡言的继父、绰号“李老闷儿”就没高兴过,成天苦着脸,还经常蹲在地上,死盯着一处抽烟,好象与大地有着刻骨仇恨似的。
十年前,小波的父亲死后,母亲黄花花带着小波从农村来到了滨洲市,嫁给了比她大十多岁的丧妻也无子女的李老闷儿。几年后,老闷儿把她们母子的户口落在了城市里。可是,从此她就再没好好地和李老闷儿过日子。她什么也不干,干什么都嫌累。成天浓妆艳抹,她的确漂亮但是也显得很妖气。她跟了货车司机和一个小饭店老板鬼混,这两年又成了一个建筑包工头的情妇。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李老闷儿回到了在市区边缘的家,把包工头和黄花花堵在了被窝里。老闷儿没骂,也没打他们,只是死死地看着奸夫和y*妇,那双眼睛在冒火,在喷血。那高大的、鼻子象蒜头似的包工头慌乱地穿着衣服,烟和名片掉了出来,慌张地逃跑了。可是,那黄花花却没动,光着身子怒视着丈夫。然后,点燃一根烟说:“谁让你又老又丑了?谁让你那玩意不怎么好使了,哼!”
“贱货!娘的。”老闷儿摔门就走了。
虽然黄花花这样放荡,老闷儿并没有与她离婚。老闷儿下岗了,每月只拿几百元钱的生活补助,但是,他在洗车场找到了一份工作。母亲的淫荡,小波早知道了,所以,他有种羞辱感。懂事帅气的他时常怀着歉疚的心理默默地照顾着继父,经常把妈妈给的零花钱买条鱼或者香肠给继父当下酒菜,继而,招来妈妈的怨恨的眼光。实际上,老闷儿也吃不了几口,还是留给她们的多。小波见过继父的唯一一次流泪,那就是小波把高烧的继父强行背到医院去看病,然后回去找邻居家借钱。老闷儿看着小波,流着泪水,埋怨小波不应该花钱让他住院。而送饭,大都是小波送的,他母亲可有了好机会去找那包工头鬼混了。
小波考上大学了,黄花花很着急,骂着老闷说:“跟你个老死鬼过,连孩子上大学的钱都拿不出来,哼!又老又丑又废物,哼!”
“妈妈,你别说了,我求你行不行?爸爸不是没钱吗?”小波看着母亲数落与羞辱着继父,很生气地说。
“有本事你去张罗钱啊?娘的。”老闷儿说。
“去就去,你以为我张罗不来?啊?哼,你个窝囊废,丑八怪”。说完,跑到梳妆台前抹口红,描眉,梳理头发,又对小波说:“儿子,你等着,妈回老家给你张罗钱去”,然后就走了。
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一点消息都没有。而李老闷儿呢成天喝闷酒,几次喝多了,把黄花花的照片翻出来撕成碎片,然后,蹲在地上用烟头烧碎片。看到这一切,小波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继父和自己一样,知道了黄花花根本没回农村老家张罗钱去,而是去了包工头那里。
小波的嘴全是火泡,他几次想跪下求继父,可是,他知道继父真的没钱。他还抱一点希望,指望妈妈能拿回点钱来。
还有三天就到报到时间了,妈妈还没回来。一大早,小波骑着自行车,劈开笼罩在头顶的浓雾,甩掉凝结在头发上的水珠,东拐西绕,他到了建筑工程施工队,刚要进入简陋的办公室,就听到了妈妈的哭叫声:“你个没良心的,大蒜头,我跟你好几年了,你不说给我点儿钱吗?”
“你他妈的以为你是谁?跟好几个人乱搞,还有脸要钱?妈的。”
“天啊!我挠死你个没良心的!你个老色鬼,王八蛋。”
“啪!我他妈的扇死你!”
“呜……你还打我?天啊,呜……”
小波操起铁锹冲了进去,被包工头的手下制服了,并把她们推了出来。
小波驮着嘴角流血的妈妈回到了家,刚进院就看到李老闷儿和一个梳着大背头、夹着皮包的人从平房里出来,看着她们回来老闷儿也没吭声。黄花花突然在院子里跪下了,哭着说:“老头子,求你了,帮帮小波吧,我给你磕头了”,说完,拽着老闷的儿裤脚磕着头。
“你不找你的老铁们去了吗?啊?给你钱了吗?娘的”。
“求求你了,老头子”。
“哼!娘的”。李老闷儿说完,和那人一起走了。
黄花花号啕大哭大骂:“呜……你个丑八怪,窝囊废,天啊……
“妈,你别骂了!我不上大学了,明天去找工作”,小波把妈妈扶起来说。
下午,驱走浓雾的太阳好象刚刚洗完澡,清新而明丽。它把光辉也铺设在老闷儿家的院落里,象千手观音的纤细而柔媚的手,抚摩与尉籍着一切。老闷儿回来了,刚进院子里,黄花花就泼口大骂:“你个老死鬼,窝囊废,穷光蛋,你个……”
“离婚,签字!娘的”。老闷儿把离婚协议书摔给了她。
“离就离,离了找谁都比你强,你个废物,穷鬼”。她叉着腰喊叫着。
“波儿,你过来”。李老闷儿叫小波说:“我把这三间平房卖给了上午来的那个人,八万八。五万供你上大学,其他的我留着看病和买药。这房子在与你妈妈结婚前,我作了婚前公正鉴证,属于我个人财产。我留下了做仓房的厢房,也有二十多平方呢。我老了,有个地方就能住”。
小波和黄花花听完,都愣住了。小波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妈妈拿着离婚协议书,不敢再骂了,也没说谢谢。但是,她们都知道,这平房小区很快就要扒掉,市政府在这里要建设一处“丽都家园”,那时候,至少也值三十万啊。
“我把钱存在了银行了,你先拿六千,不够给我打电话。我不能把钱一下子都给你,怕你那没正事的妈妈向你要给挥霍了。”老闷儿说。
“爸爸……”小波感激地哭了。
“你呢,好自为之吧,”老闷儿又对黄花花说,“你明天就要搬走,人家来接收房子。我给你三千块钱,你自己找地方安置自己吧。”说完,甩给她三千块钱,然后又对小波说:“波儿,帮我收拾收拾厢房吧,我以后就在这住了”。
收拾厢房的时候,小波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爸爸,你能给我妈妈最后一次机会吗?”
“波儿,不要说了,你好好读书吧。和你妈没法过了,娘的”。
“爸爸,我以后跟你在一起过,养您孝顺您”,小波说完,跪在地上磕头。
黄花花在收拾自己的衣服,还不时地举着艳丽的衣服在镜子前照着,美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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