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和逸飞分手回公司左右不是,心烦气躁,很想找人发顿火,只是当他见部属个个勤勤恳恳,努力工作,实在于心不忍。在逍遥椅里转了两个圈,面无表情,沉着一张马脸把秘书植学雯叫来交代了一些事情独自去了。
他没有理由不烦恼。卢静仪——一个已融入他生活中一部分的女人就这样被逸飞决定打发掉,没有十年也有七八年的情感,说不要就不要了他能心甘情愿吗?她跟着安雅那样清纯的犹如一粒晶莹的露珠滴进他的眼帘,然后就一直在他眼球里滚动,漫漫的化成一粒珍珠明亮他的眼睛。
他飞驰着黑色劳斯莱斯穿过英吉利海峡的海底遂道直奔牛津找到刚完成功课的安雅,安雅匆忙换上一条粉绿宽松中长裙,腰间系条宽腰带,露出一双修长的美腿,趿双平底白皮鞋,头上挽着高高的一条马尾,他们走出校门,安雅眨眨美丽的长睫毛,街灯恰照着她盈盈的眼,眼睛一眨似要眨出汪汪的水来。
安雅在校门不远的一棵大树停下转脸对孟云,他看着她正视他的脸就笑了,她就像个招人灵魂的天使。
“干麻傻傻的笑?也不说话,快说有什么事要这样急着找我?”
他怔怔地像是在思索他要说的话。
安雅瞪眼:“你几回可以干干脆脆一点,不要婆婆妈妈让我看你顺眼一些?瞧你这傻头傻头的样,活现世,我不理你了。”转身就走。
他情急一把抓住她甩过来的马尾叫:“你不要总是这样急性子行吗?你就不可以耐心等我听我说?好歹我也是你哥,能不能客气一点,真是把你宠坏了。”
“我的好哥哥,你这副德性不是要我解闷而是欠爹爹揍,你懂吗?”
“你就会拿他吓我,天高皇帝远我才不怕。”
“你说这话可小心,你可是来的不巧,他老人家正和妈妈今儿一早到了这儿等我回去呢!知不知道?”
“真的?他们俩几曾来这?我怎么一点消息没有?”他吓得乍舌
“他们到哪要事先通知你吗?”
“嘿!嘿!嘿!”他涎皮笑脸:“当然不是了,我知道他们来我就不来了,免得……免得……我就不知道他有什么可怕的,反正我就不爱见他。”
安雅不由俏笑,挽了他:“快说吧,我不猜也知是那些个女人烦你呢,楚舅舅的基因全数给你了,我也不见孟飞哥像你这样狼狈的,他从来不像你没事招惹女孩子,他对黛菲姐一心一意就像爹爹和爸爸对妈妈一样。”
“你就别提他们了,世界上的痛苦都给了我,花花世界我享受不了,我只能拿大好时光回到那座小山上,我是世界上最冤的倒霉蛋。”
“呸,三太叔爷也不知惨你多少,他可从来没像你这样整天的抱怨。”
“我哪能跟他老人家比,他是真正成佛的。”
“别废话。”
“好吧,我心理真的太难受了,逸飞要把静仪给曼华,我也把不要她们的风声放出去了,她这刻正哭得死去活来,梅子劝也劝不住。”
“呸,我早告诉你不准招惹她,你偏不听。”
“不是我不听,是她爱上我,你几曾见我像我风流爸爸乱留情。”
“是你拖泥带水,是你吊她们的胃口,还想狡辩。”
“天知道,天底下谁都知道我苏孟云是要静修做和尚的,是她们存有幻想,你真是会冤枉好人。”
安雅斜眼他:“逸飞哥把静仪姐介绍给曼华哥不是好了,一天云彩不是霁了。你难受什么?你爱她吗?“
“不知道,总之她不舒服我就不好过。“
“有死去的感觉吗?”
“没有。”
“没有不就完事,证明你不爱她,但是不甘心她被别人占有,你渴望天下的好好东西尽你所有对不对?”
“有点。”他极坦诚的承认。
“不是有点,而是确确实实。但这是不可能,长痛不如短痛,你只要知道这辈子你是不可以恋爱的就可以了,现在我们去见爹爹妈妈。这辈子你就在佛前求你下辈子遇着像爹爹和妈妈一样的爱情就好。”
“你不如一鞭抽死我算了,像他们?你还不够痛苦?”
“不,我觉得我很幸福,我有世界上两个这样优秀的不能再优秀的父亲,下辈子我还要做他们的女儿。”
“我服你,我这个姑父总是有法让女人爱他,哪怕像你这样的小东西。”
“呸,”安雅格格大笑:“其实我真不舍你做和尚,叫逸飞倒挺好,你想他自小就说要做和尚的,现在我也不曾听他说一声。”
“小时的事?他现在过得有滋有味,深刻体会到爱情的美妙哪里还会想到小时的话?”
“你伤心也没用,你不想见爹爹那去找沈伯伯,昨天他还念你想折道看你呢!”
“沈叔叔也来了吗?”他欢喜:“这是怎么了,大人物都向这儿聚?”
“你忘了,后日谢叔叔要在这给詹姆士爷爷过寿辰,他早邀了爹爹和妈妈的。”
孟云拍拍脑头想起来笑:“是啊,我差点忘怀了,都是女人的麻烦,女人真是惹人烦恼。”
“女人很烦恼你吗?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你算什么女人,最多也就是小女孩子,我苏孟云的小妹妹而已,我的开心果。”孟云完全开心起来:“见了沈叔叔我会更开心,他老人家再讲讲怎么和姑父闹义气我就彻底地不想那些个女人了。”
“就你爱听沈伯伯嫉妒爹爹的故事。”
“何屑说,安雅,你是不会知道的,我老爸从来也没揍过我一次,但是……”
“但是爹爹见你一回揍你一回对吧,你说来也不知臊,爹爹就爱管闲事,你成不成才与他何干?横竖你也不是李家人……”
“他怎能不管我?我不是李家人却是是灵山未来的主人,灵山什么地方?荷姑姑长大成人之地,他老人家相思梦断之所……”
“啐,啐,啐,”安雅早笑弯了腰:“快打住,依我说,把小查理哥和孟飞哥、微娅姐、冰雪儿姐这些个都叫来才好玩。”
“我不要见微娅、冰雪儿,你知道这俩个像静仪一样叫我难受。”
“总是要面对的,你越怕越放不下,越放不下越伤心,从心理学的角度上说伤口是割开了好治些,要不浓化在里面反难根治,动的手术反更大些。”她顿下又说:“我却是喜欢微娅姐和冰雪儿姐,我想她们会做我另外几个哥哥的媳妇的。”
“谁?”
“我不知道。”她耸耸肩
“别告诉我是孟欢和孟雨。”
“当然不是,孟雨哥早相中了叶舒姐,舅母前阵子还请二叔二婶去呢。”
“不是吧,我消息这样不灵通,他们就到谈婚论嫁了?”
“不是谈婚论嫁,是为他欢喜,因为舅母和二婶俩背底下早有这个意思,不想他们自己有了这层意思自然是再高兴不过来了。”
“孟欢呢,他可是我亲弟弟,我不至于什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也太多了,你整天过问过谁?成天只是和逸飞瞎闹。”
“天地良心,我何曾乱折腾过,我们干的都是正经事,你小孩子懂什么?”他不屑说。
“呸,我自是不知你俩在干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只要知道,孟欢哥和絮飞姐好就是了。”
“噢,天了,絮飞,不凡叔的宝贝女怎么可以这么快调转情感方向?昨儿她还对我依恋不已。”孟云怪叫,他不相信事情的真实性。
安雅笑微微:“你也瞧瞧自己是谁,逸飞哥可能让他的堂妹被你坑了。”
“什么话?我怎么就坑了她?”
安雅乜斜了眼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伤心吧,妈妈说了只有绝望才可逢生,你绝望了吗?”
“绝望,什么绝望?我还不懂绝望,苏孟云永远是魅力四射的。”他赌气地说
“当然,我的云哥哥就像天上的白云般潇洒。”
“自然。”他自信骄傲。
他们一路说话漫步地到了离这儿不远的花园别墅区叩开一座中式房舍,轩檐兽脊红墙绿瓦。
开门的人,孟云想都不敢想的人是他的荷姑父、安雅的父亲李天泽。他惊愕地呆住了,安雅却是喜出望外扑上前抱住欢叫:“爹爹,爹爹,你怎么来这了,也不告诉我。”
李天泽慈爱的一面抚摩爱女一头秀发一面微笑:“爹爹可是捕猎高手。”
“可是呢,云哥哥怕见你就想躲避到这却不想没逃过呢。”
孟云嘿嘿的笑:“你老就不能放过我,我也没做坏事。”
“知你没做坏事,笨小子,过来。”李天泽松开爱女拉过孟云:“逸飞都说了,这次做得不错,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不断反为其乱,我此次来是亲自来接你回去的。”
“什么?这么快?不是说好了十年的?”
“对,是十年,不过三叔爷身体日渐差了,他特意咛嘱我把你接去,他有事对你交代。”
“什么?三太爷他……他能坚持多长,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情急于色:“我要马上去看老人家。”
“不用急,还可以坚持几月的,人上了年岁这是无法避免的,你不用太难过。”
“姑父,”他望着李天泽深沉俊美成熟的脸:“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扛起这副重担,这时我真的感到肩很沉很沉,是从来没有的那种沉重感。”
“我知道,所以我来了。”
“姑父。”他鼻子一阵酸,从小他就说他要做和尚的,要去为他的家族做件伟大的事情,而当大任果然在前他有种从未有的压抑,毕竟他只是个二十出头一点年轻人。要去担承一个家族灵魂命脉那是要有何等智慧?
李天泽揽过他肩:“没什么可怕的,你是哈佛的高才生,所见的案例没有不能应付的。”
“可是……”
“没有可是,来吧,沈叔叔已为你备了最上等的酒为你饯行。”
沈重飞大架迎出来酷酷的脸难得一笑:“孟云,好小子,你为什么要让我又输给这个骄傲公子,为什么又让我失败?”
“我让你输了吗?”孟云睁大眼。
“可不是吗?他中午就得意地守候在这说‘我敢肯定孟云肯定不出四个小时就要来找安雅,然后上你这找你消遣玩乐。’我不信就和他打赌。”
“您跟他打赌?”孟云笑了:“您不是自不量力吗?他老人家搞什么的您不知道?黑白两道畅通无阻的,哪儿不是他的眼线?”
“可我就是不服。”
“那是您小气,我却是只想躲开他不想和他冲突。我不想让我的智慧在他面前一钱不值。”
“但是你很快就要在他眼皮底过活了。”
“是,这时我特别需要他老人家,你老人家我感觉不够力量撑起我,这时我好像懂了荷姑姑,姑父实在是力量的化身,在他身边我感觉特别的踏实。”
“太高的评价吧?”
“不,一点不……”他和沈重飞走到别处小径去了。
安雅拉着父亲的手鬼笑:“瞧他们俩又该有说不完的笑话,不定在后面说你什么坏话呢。”
他笑笑:“快去见妈妈吧,妈妈都要想死你了。”
“是。”她欢快地嚷叫:“妈妈,妈妈。”
沈书荷闻声早从里面迎出来张臂拥紧爱女,亲了又亲,搂了又搂脸贴脸的却是不肯松,粘糊的直让李天泽笑,终是分开母女,亲昵的将母女揽进屋,沈夫人陈妙玉见状笑过来:“安雅,安雅,伯母可是要羡慕死你了。”一手拉过安雅:“老了一个沈书荷,又造出一个小安雅,看要把人痛死。”一双如葱根似的玉手轻轻地拧安雅脸:“越发出落得水灵了,什么淡月梅花,绢绡玉瓣哪可以衬喻我们的小安雅?”
安雅娇笑:“伯母您可真会夸我,和您比,我差远了……”
沈书荷笑:“玉嫂,你会把她赞美坏的,以后一张嘴便只是学着说漂亮话了。”
“总是你嫉妒。”沈夫人按安雅在自己身边坐下:“一会儿孟飞、孟欢、黛菲、叶舒、微娅、冰雪儿、絮飞几个都过来……”
不等沈夫人说完安雅已是欢呼地叫,我想什么就有什么,这定是沈伯伯安排的,对不对?沈夫人含笑点头:“他一把年级就爱跟着你们疯,真是越老越还童了。“
“那是,沈伯伯虽然总是酷着一张脸,可他心可热了,昨儿我跟他说我有好些时不见他们,他今就邦我做了,真要谢谢呢!”
“只要你高兴,他就高兴。”
她傻笑下,问起沈露沈凝沈啸姊弟三。
“他们小着,早睡了。他们几时有你这般大我就省心了。”
“还是别长大才好呢,否则您就该像妈妈一天到晚挂念我似,总闹爹爹,又骂爸爸。”
“她要闹人谁还能挡住,谁还不顺她心?”
“伯母,您又笑妈妈了,她可是不理你这些的。”
“我还不要理她呢,我只想你是个乖巧的孩子就好了,别像她没事找事烦人。”
安雅俏笑,和陈妙玉天上一句地下一句的说笑间孟飞一班人先后到。
孟飞像绝了安雅外公沈亭柏,一张银盆脸,浓眉利眼的,中长的身材潇潇洒洒。
安雅马上跳起来,快活地上前叫连不迭声的埋怨。孟飞只是端详她,兄长实足的满意微笑说他几个月不见她,她又长个了越发的漂亮,没个女孩子可比了。她撇撇嘴不屑他的赞美。
“都到齐了吗?沈重飞与孟云携肩并影的进来看众少年喜欢的大声问。
“还有小查理要耽搁一些时才到呢。”孟欢说:“他还在社区做社区服务。”
“这小子挺有爱心,很好。”沈重飞笑:“把你们叫来不为别的,只因有英雄赴难,我们不得不为他饯行,当然不是萧萧风兮易水寒,而是灵山美兮梅魂醉。”
“为什么不叫逸飞?”微娅说
“他们隔千里都会魂见三次,他们哥俩什么关系?铁着,不用安排。”沈重飞说。
孟飞、孟欢兄弟听后很是不解问他们的姑姑,说不是说好了十年后吗?
沈书荷看眼侄儿们只把孟飞的困惑说了:“他太招女孩子,生性过于风流,三太爷有话对他训。可能要一段时间下山。”
兄弟听了都是笑自是过来和他们的大哥叙话,孟云正为微娅和冰雪儿见她无所谓奇怪见兄弟正好问起。兄弟开心地大笑把前因后果说来。他不由叹:“看来还是静仪对我情深义重。”
兄弟俩一个一边搭着他一边肩头只说家常里短,孟云感觉好温馨,想想他真的有好久不曾和自己的兄弟一起把话谈心。今夜他就着沈重飞的美酒与兄弟联欢,他的尘缘,他的红尘之爱也许很快告结束,但他从来没有觉得这种牺牲是对他的残酷,当他还是十八岁的毛头小子时他就已下定决心,他不能辜负了父亲的期望,他不能失去做兄长的责任,他的举止言行都学着他的荷姑父,他要像他的荷姑父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尽管他爱说笑,尽管他爱在女孩子在面前扮酷,尽管他走那那的女孩子都要为她伤心可他从来没骗过她们,她们似乎从来不计较他未来的身分,她们只是在他身边快乐着他的快乐,他谈不上十分的俊秀只是他眉眼一扬一投自然为他倾倒。
已是半夜,天上疏星点点,兄弟三举头,手握手轻吟同姓祖宗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李天泽夫妇以一种无限温柔的怜惜的目光落在兄弟身上,夫妇俩手上的琥珀流光的酒在酒盏里被微风吹拂轻漾,他们的侧影迎着园子的柱灯,他们的手惜惜紧握,他们一起走过这些风雨,人世的情爱于他们再不能说是可有可无的,他们深深懂得孟云的苦,可是他们替代不了他,也许这就是他的宿命,于花讯之年绝花讯之愉,沈书荷明显瘦削的脸或许就是为这不可阻的人世之悲愁哀着,她本是多情的女人,她历经了人世最深最深的情劫,把这分沉痛揉碎了她心,而这分沉痛却更显了她温柔敦厚的古典的情调……她是要为他将绝情苦的侄儿抚一曲的,她再不能像少年时说些无所谓的话,琥珀流光的酒倾倒于地,一张古琴横到面前,李天泽应曲起舞,身轻剑灵老辣漫妙。孟云心醉,想:“安雅说的不错,这辈子我只在佛前求下辈子遇着荷姑姑和姑父这样的爱情……再不想……”
2008-6-1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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