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安静地喝咖啡。

忽然就想这样安静下来。看看窗外的风景。抿嘴微笑。

我们年轻的时候，可以不管不顾地爱，以为爱情和责任无关。就算你有女朋友，那又怎么样？我一贯地任性霸道，可是，如果你有老婆呢？。。。。。

毕业的第一份工作，我窝在这个小地方。很多人都问我，为什么，不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我总是很神秘地笑。那年我21岁，年轻，霸道、任性、固执。那时的你，32岁，成熟稳重，穿帅气的西装，对别人总是一脸严肃的样子。

我叫你老大，你叫我小鱼。

我总是说老大，你皮肤比我都好。

我总是嚷着让你请我吃全家桶。

我说，老大你记性怎么会这么好，车间里有这么多的人，可是那些去了又来的人怎么都可能都认得呢？

你说皮肤是遗传的，保养不来；

你说你怎么跟我女儿一样，就知道肯德基；

你说这是天分，你学不来。

于是我就笑你自恋。

我知道你是一个很顾家的人。爱你的女儿胜过爱你的妻子。我总是看到你给她打电话，很不耐烦，可是忽然就改变了语气，你会用撒娇的口气说，爸爸要加班班，宝宝要听话哦。

你女儿四岁，喜欢全家桶，喜欢坐你的肩膀上，很可爱，还很听话，会帮你捶背会帮你洗衣服，会拖很大的拖把全身脏兮兮地对你叫唤爸爸。你说起女儿的时候，一脸骄傲和满足，我就说我以后也要生这么乖的女儿。然后你就会问我小鱼，怎么还不找男朋友？于是就笑你说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我的抽屉里总是放着很多的零食。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你会装模作样地教育我上班时间不能吃零食说完就说还有没有，给我一点。你总是说小鱼，你总是在我跟你要吃的时候就没有吃的了，我说，我也奇怪，为什么你总是在我没有吃的时候问我要呢？嗯？

做错事的时候你总是帮我压下来，当别人说小鱼怎么这么粗心的时候你会说，下次就不会了；你总是说，员工是不能骂的，我们需要文明的教育。可是每次你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就开始皱着眉，我总是说老大，你皱着眉头的时候，不知道别人多怕你。

有时候，你会说唉小鱼，其实工程部那个小李不错哦；你会说销售部那个新来的小路不错哦；开始我总是应上几句，后来有次忽然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哦”了一下，然后很久都没有说话。

有次问你一个很幼稚的问题，如果喜欢的人有喜欢的人，那么应该怎么做？是不是应该满足于这样的相处，好好地做朋友？

你说，年轻的时候觉得爱情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因为爱，我们觉得什么都可以原谅。可以不管不顾。因为年轻我们什么都不怕，我们可以用四五年的时间等待一个人或者转身就爱上别人，我们山盟海誓，开心就笑悲伤难过就拥抱着哭泣。这也是我这么羡慕你的原因······

可是，当生命中有了另一个人的时候，爱情就不算什么了，责任才是最重要的。而更无奈的是，很少有人敢逃脱。

忽然我就笑着说，哈哈，我随便问问的，干嘛说得这么复杂啊？

你忽然很无奈地说，小鱼，我说的，是真的。

我一直都低着头，不想再听你说，不想听你的无奈，不想不想不想。

咖啡就要喝完了，对面你的座位已经没有了你的体温。记得第一次来这边开会，你请我喝咖啡，我说我要肯德基全家桶，你说，喝咖啡的女孩子有气质。顿了顿然后说可是小鱼，气质这种东西应该跟你无缘，哈哈。于是那天喝了不知道多少杯咖啡，赌气说喝也要喝出气质来。喝不出气质也要把你钱包喝瘪。

sa　lang　he　yo。

啊？你抬头看我，顿了顿然后说，我没学过日语。

白痴，是韩语啦。

哦，什么意思？

嗯，好久不见。我抿抿嘴，低头整理东西。

如果没有说出来，我们会不会就还是那个样子。可是···对不起。

台风过后你就生病了。知道你老婆带女儿回娘家去了怕你饿死去你家看望你的时候你真是病得一塌糊涂。没见过这么邋遢的你，也没见过你这么没精神的时候。帮你打水过来洗脸的时候眼泪忽然就掉下来，因为看到你的床头有你们的全家照。你的女儿很幸福地圈住你的脖子，很幸福，让我不敢侵犯的幸福。

煮东西的时候你终于清醒过来，见鬼一样地说小鱼你怎么在这里？我头也不回地说我怕你饿死。不过昨天见你没来上班我就知道你肯定感冒了，老大，台风天在风雨里站两个小时是人都会生病的好不好？

唉，拜托，是谁先在那边跟人吵架的，嚷那么大声我是你领导能不管你啊？

知道啦，为我好。吃东西了。不过那两个司机真的超猪头的。还有，老大看不出来你凶起来还真的很有魄力呢？

哼哼，那两个臭小子。。。。。。

呵呵，原来你也会这样孩子气。

想到这些的时候忽然就笑起来，笑到眼泪不停地滴进我的咖啡里。如果，如果我一直没有说，我们之间是不是，就还可以那样子，你摸摸我的头，会坐在我椅子的扶手上对我的工作“指指点点”，会损我还会买肯德基给我，或许偶尔还会带我来这边请我喝咖啡？

你更多地讲你的女儿，可是，你怎么这么不明智，为什么不说她，说她的好，是不是你也想留一点的缝隙让我们之间有一点点的可能？你知不知道，看到你累得睡在椅背上，看到就会流泪。看到你的桌上写着，sa　lang　he　yo，我爱你。忽然喉咙哽到窒息。　

“我爱你”被画上很浓烈的色彩，浓到像你无奈的表情。

还是想笑着叫你老大。

老大，你现在睡着不要醒过来。很多事情想要你知道可是我不敢说。

老大我知道你已经醒了，可是不要睁开眼睛。

老大，我说你的记性这么好，总是可以记得一年前来来去去的员工，那么两年前呢？那么三年前呢？那么四年前呢？

你记性这么好，可是为什么没有记住我？高中毕业的时候来这边打工打发时间，被班组长刁难，你记不记得那个时候，是你路过的时候很凶很凶地对那个人说，你有没有一点法律常识，这样做是违法的。班组长没敢再刁难我，而那个暑假，我就一直在仰望你。

那时我17岁，你28岁，未婚。

可是等我再回到你的身边，你的世界已经大变样了，并且你已经不认得我了。

抽屉里一直都放着零食，可是后来你都没有再问我要。

总是跑到这边喝咖啡，可是，气质真的怎么也喝不出来？

你说的对，年轻人可以不管不顾为一段感情，固执，勇往直前。我可以四年不停地守望一段感情，我可以一直等着长大，等着让自己配上你。可是你也说，长大了，就会明白什么叫责任，很少有人敢逃脱自己的责任。不管你的责任是女儿还是她，我都没有资格相提并论。

想到你幸福的女儿，也不敢破坏她的人生，是不是也是因为我长大了，明白了什么是责任？

那么，喝完这杯咖啡我就离开。

你当年给我的温暖却借了我一生的向往，想要跟你在一起，可是已经被捷足先登。

想到的时候真的很想放声大哭。可是，凭什么呢？

最后看看窗外的风景。看到一块广告牌，上面写着，人鱼的眼泪。想起你总是怔怔地看着那边，原来你一直都是明白的。什么都明白的，包括那句sa　lang　he　yo。

我爱你。再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