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回局里开会,顺便回家看看,把个母亲高兴得一再邀功:“我就知道小儿要回家,特意多淘米。你看你看,我就知道嘛……”说罢,特意为我多盛了些米饭,还说,“今天我叫人上街,特意多买了些菜,知道你今天一定来家。”
哈,母亲啥时成诸葛亮咧,这么能掐会算的?我今天要是下饭馆子,这一桌菜岂不白忙活么?“妈,谢谢你了,来家吃点,胃好受,心情也好受……”一向能说的我,这会儿说话也讲究实惠了。
妻在一旁也是笑意盈盈,把个排骨往我碗里“叼”,还一个劲的打趣:“多吃点,长成肥贼,好去过磅!”
女儿把龙虾夹到我碗里,只一个字:“扒!”
好个小家伙,早已过豆蔻年华了,还要老爸扒龙虾喂你么?不过我还是高兴,而且每次到菜场买菜,还要特意多走几家打打价:花最少的钱,买更多的虾,喂女儿!
不知不觉间,我发现吃得太饱了,站起来还要扶墙:谁让妈今天做这么多好菜!
下午回单位时,妈正听黄梅戏唱腔,那么聚精会神。我说:“妈,我回单位了。”
妈关了电视,出来说:“我特意把粽子留了五个,在乡下工作,难得吃一回粽子。还有桂圆,是大闺买的。藕粉,是你媳妇买的。都带上!”
我说,带这些驮驮箉箉的东西,人家看了会笑话的。
“笑话?哪个不疼自己儿子?给小儿准备点东西,哪个敢笑话,我掴他嘴!”
我坚持不要。母亲执意要给。最后经过讨价还价,我只答应带上5个粽子,别的,都归母亲所有。母亲笑了,孩子般的笑了。
我的眼前忽然闪出两幅画来,逐渐清晰着,清晰着……
1970年,生产队所有社员都开往城南,铺路。我和四哥的最大愿望,就是天快快黑下来。因为天黑了,妈就会把饼塞进我们兄弟俩的怀里,说:“特意为你们留的,快吃了吧。”其实我不知道,为了这两块饼,妈常常饿肚子。
1972年,爸进了“学习班”,说是学习,其实是被整顿。我的家庭成分不好,也许是上辈子太勤奋了,为我们置田买地共23·9亩。但是我们这儿沂河连年发大水,把那养命宝地冲得只剩下16·9亩,“土改”时,居然侥幸被赏了一个“小土地出租”的荣誉称号!
社员们不让了,说我家应该划为地主,因为23·9亩地的确够地主级别的。他们联名上告,就把父亲告进了“学习班”,以便向党坦白:究竟花了多少钱?具体给哪些人花了钱?如何把“地主”成分变成“小土地出租”的?
进学习班干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盼望天黑。因为天一黑,爸就会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个肉包子:“特意给你留的。”我看见,四哥在一旁,干咽唾沫。
我哪里知道,为了这两个包子,爸要和食堂师傅打趣:“多放点肉,小儿子认不得肉包子。”
时光荏苒,一晃,父亲已经过世15年了。
而今,当母亲执意要将粽子给我带上,我除了接受,除了感动,我不想说什么。
妈,谢谢你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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