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大巴上永远有一股闷闷的臭臭的气味,让我闻到就会觉得头晕,肚子不舒服,恶心想呕。我靠在座椅上有些恹恹的,强把腹腔里不断翻腾的一种闷胀感往下压。车厢前面的电视里低低的播着含糊不清的流行歌曲,那些搔首弄姿的男女歌星都痛苦的扭曲着肢体,做着种种撩人的动作,嘴里唱着些组合奇怪的词句。那些混乱的文字组合让我沉溺到要窒息,渐渐的有一种心智被蛊魅到迷失的感觉。
为了逃避这些不舒服的感觉,我开始观察起周围的人来。
右前边和我隔着一排靠近国道的座位上,伸出一条高高翘着的裸露的长腿,脚上挑着一只鲜红的漆皮高跟鞋,亮闪闪的晃着人的眼,随着车颠簸的节奏轻轻的晃动着,让人不禁揪心的等着随时嗒的一声掉下来的声音。从我的座位上看不到她的脸,但上车的时候,我看到了这一条长腿的主人。那是个高挑的三十多岁的女子,披着烫染过的栗色头发,穿一件黄褐色底子紫色碎花的超短裙。整个人的色调,像南方的梅雨季节的天气。
她的后一排,我的右前方靠过道的座位上,坐着一位女郎,穿着蓝色紧身低胸恤衫,七分牛仔裤,大约27-28岁左右。她两手交叉抱着胳膊,呆呆的望着前方,好像满怀心事,又好像什么都不想。饱满的胸部挤出一条深深的沟沟,车摇晃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胸前的轻颤。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她的里边,是一个剪着短发的白色恤衫女孩,她的两腿间竖着一只大纸袋,她不停的伏下身子望着袋子里面,脸上漾着可爱的笑容。不时的掏出手机嗒嗒的发着信息。
和我隔着一个过道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六十几岁的阿婆,她里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少妇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七八个月大的婴孩。孩子的头发稀稀疏疏的,很浅淡的颜色,有点长,却根根直立。看起来这是一家子,也许是奶奶,媳妇和孙子。两个大人不停的逗弄着孩子,孩子不时地发出阵阵咯咯的嬉笑,间杂着啊哦啊哦的喃喃学语声。突然妈妈说:“哎,这孩子尿湿了。”奶奶和妈妈都好一阵忙乱,从旁边的袋子里找出尿不湿,然后让孩子趴在奶奶的腿上,妈妈就褪下他的小裤子给他换尿布,顺势在他白嫩的小屁股上轻拍了两下,宠溺的说道:“坏蛋,叫你尿湿!”孩子的脸正对着我,他对那两拍毫无反应,乖乖的趴着,把手握着塞到嘴里啃起来,抬起乌黑溜圆的眼睛望着我,一副笑眯眯的得意样。我也含笑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他咧开无牙的嘴朝我无声的笑了,我的笑意也加深了。
白色恤衫的女孩伏下身子看了袋子多次之后,伸手到袋子里拉出一条白色的绒绒的小狗来。小狗的小爪子不停的搔抓着虚空,左右扭动着脑袋。女孩发出啧啧的声音逗弄了一会,就把它放回了袋子,然后又拿出手机嗒嗒的发起信息来。我这才想起我没有去花鸟市场帮我们家的狗狗买一个新项圈。
不知怎么的,小婴孩哇哇的哭起来,妈妈让他站在腿上跳着,哦哦的哄着他,奶奶摇着他的小手对他扮着种种逗趣的表情,小婴孩的哭声渐渐平息下来,最后又发出咯咯的笑声了。
一阵悠扬的手机铃声响起,蓝色恤衫女郎掏出手机听起来,语气冷冷的,漫条斯里的说着:“干什么?我去那里关你什么事?真关心我现在才打过来?是不是肚子饿了想起我来了?用得着我的时候就想起我来了?用不着我的时候就把我抛一边是吗?我在那里无亲无故的,就算是死了发臭了也没人发现吧!好了,我不想说太多,总之我是不回去了,你今晚可以找人喝一杯庆祝了。哈?你找谁关我什么事?爱找谁找谁!你那些旧女友呗!我去那里关你什么事?就算死我也要回我家死啊!免得死在那里发臭都没人知道!”停顿了一会,她又懒懒的说道:“行了,就这样吧,我真不想说太多,我心寒。你以后怎么办关我什么事?你爱怎样就怎样呗!就这样吧,不要再打过来了,我不会再接了。”过了一会她啪的手起了手机,又保持起原来的姿势。
一时车里寂静下来,只有那些歌星还在电视里痛苦的扭着身子撩拨别人。
一阵震耳欲聋的手机铃声响起,好一阵都没人接。我不觉有些烦躁,希望主人能快点接了。终于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洪亮的响起来,语气狠狠的,透着不耐烦:“喂!我在外面出差,现在回老家的车上啊!你个混账东西!我不是早和你说清楚了吗?我过一个月资金周转好些了再给你结剩下的工钱吗?你个混账王八蛋!你干吗一天到晚追追追,追得这么紧?!说的这么清楚你干吗还追这么紧?!我操你老母!一天到晚打电话来骚扰我?你再打一次看看!看我会不会回去杀了你!哼!别说那么多了,我现在还不能回广东,等过两天我会去就给你结一个月的工资!你这臭小子我现在和你这么说定了,你要再敢打来试试!看我会不会回去杀了你!我操你老母!等你拿完那些工资你就给我滚蛋!混账王八蛋!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你就再等几天吧!”
车里更加寂静了。我也不敢再到处张望了,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任由车子把我摇到梦里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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