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神经脆弱成就了“莎朗斯通效应”
——熊飞骏
因为去周边几个县市转了一圈,有近十天时间没有上网,回来后发现网络又火爆着一个陌生的名字——莎朗·斯通!一个外国人?
在我们的网络火爆的外国名字,无疑是众人群起而攻之的角色?我们绝不会群起而赞赏某个外国人,无论这个外国人做出了多少应该让我们感动得热泪盈眶的“好人好事”。
一个月来,我们的“群体神经”好象显得格外敏感,不但为某个不友好的人物、媒体激动着愤怒着:先是cnn;接下来是巴黎市长;现在则是莎朗斯通?殃及池鱼的还有属于中国人的王千源与南都长平……
我草草地浏览了一下网络,总算发现莎朗·斯通何以一夜间成了中国网络知名度最大的外国人?5月24日,这个已经被美国公民逐渐淡忘甚至于厌倦的影视界半老徐娘在戛纳接受采访时,竟然口出恶言,将中国5•12四川大地震形容为一起“有趣的事情”,甚至无端暗指“四川地震是中国人的因果报应”……
莎朗·斯通的言论确然冷血且不顾常识!按她的逻辑,前不久飓风卡特里拉袭击美国新奥尔良造成一千多人丧生也是美国的报应了?面对如此荒唐冷血的言论,中国人的愤怒是正常的反应;但因此掀起全国性的声讨浪潮,象文革时举国上下批判被污为“叛徒、内奸、工贼”的国家主[xi]一样,在网络铺天盖地“折腾”莎朗·斯通这个名字就不能算是一个民族的正常反应了。
首先莎朗·斯通不配享有这样的“待遇”!她一不是美国总统,二不是美国的新闻发言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美国人,她的言论只代表她个人的观点。一个普通的美国人信口雌黄说了伤害我们感情的话,我们只当她放个屁并报以轻蔑一笑,大可不必招来十三亿国民“关注”她,那样就太给她“赏脸”了。影视明星常常把知名度看得比生命还重要,这个曾经在影视界炙手可热的明星走下坡路时的失落感是可以想见的,现在因为信口雌黄一句伤害中国人的话,一夜间招来世界五分之一的人类“共同关注”,她心中的那个得意劲恐怕大大出乎愤怒国民的意料之外。
莎朗·斯通现在可是中国知名度最高的外国人了!一个外国人要想出名也真容易,只要在公众场合说几句伤害中国人感情的话就可达到目的。
这就是“莎朗·斯通效应”?
是我们成就了“莎朗·斯通效应”!
其次我们不可能赢得一个国家全体国民无一例外的“友好”。就算我们在这个星球上真个代表“太阳”和“光明”,也一样有不喜欢“太阳”和“光明”的个体。只肯在黑夜里溜出来的蝙蝠就是一个最生动的例子。一个国家只要有百分之六十的国民真个对我们“友好”,我们就可把这个国家划为友好国家之列。但美国就算有百分之六十的公民对我们友好,仍有一亿多美国公民不认同甚至不喜欢我们。不认同不喜欢就可能在不触犯法律的前提下说出不友好甚至于伤害我们感情的话。一亿人的庞大群体每人说一句就是一亿句,如果我们象对待莎朗·斯通一样对一亿人发出的若干亿不友好的言论大动肝火群起而攻之,我们还有精力去建设我们的国家吗?因此对于一个国家的某个公民说出的不友好言论,只要不是国家元首或新闻发言人在正式外交场合说的话,就大可不必过于在意。最好的办法就是嗤之以鼻报以轻蔑一笑,然后回过头来奋发图强提升我们的国家。
再次当我们愤怒于莎朗·斯通的冷血怪论时,我们难道就不能反省一下自己是否也说过类似的言论吗?2001年美国9·11事件时,我们的部分国民难道忘记了自己当时的表现?难道就没有人说过“9·11事件”是“美国的报应”?我想应该有人说过的,并且不止一个人说过。本人当时就特恨美国,也说过不少伤害美国感情的话,虽然是小人物没资格让自己的恶意言论让美国人听到,但并不等于自己没说。那时能够把“报应”之类的言论传到美国公众耳中的“中国人”也不是没有,可美国舆论并没有对这个中国人群起而攻之。不是美国人不爱国,而是美国人更理性,他们绝不会把一个普通个体的不友好言论当回事,否则就太抬举这个个体了。
我的启蒙教育正值文化大革命后期,那时报刊杂志和满天飞的大字报司空见惯下述标语:
“美国人民吃不饱,穿不暖,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在死亡线上,我们一定要解放他们!”
所以不只是美国人在说我们的坏话;我们也同样说过美国的坏话,甚至于比对方说得更多更伤感情且更不符合事实。
如果我们认为自己拥有“说错话不受追究”的权利;那么别人也应享有同一权力。
当我们对莎朗·斯通的信口雌黄义愤填膺并群起口诛笔伐时,我们是否想过我们的神经是否太过脆弱了,脆弱得企望全世界66亿人都给我们唱赞歌,偶尔从地球某个角落飞来一句不友好的言论就足以令我们满脸通红怒不可遏?
莎朗·斯通很快为自己的“报应”言论公开道歉了。2008年5月28日,莎朗·斯通通过其经纪人发给dior的致歉文:
“我的错误言行,让中国人感到悲伤与愤怒,我为此深感歉意。我再次强调,我愿意积极参与任何关于中国地震灾害的援助活动,并尽全力帮助受灾的中国人民。”
令人费解的是:我们的很多网民得理不饶人,声称莎朗·斯通的道歉是“伪善”和“故作姿态“,声称“我们拒绝道歉,我们不会原谅!”……
我无法理解这些网民究竟要达到什么目的?“拒绝道歉,不会原谅”?难道我们要把莎朗·斯通送上监狱或刑场?文明世界好象没有这样的法律?为了一句错话就判以极刑的。抑或是继续对莎朗·斯通围攻谩骂,坚持把“口水战”进行到底?问题是这样做对莎朗·斯通又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对我们又能有什么好处?
诚然莎朗·斯通的道歉可能有“故作姿态”的成份?可我们能否反躬自问:那些在“9·11事件”中说过同样冷血言论的国民有几人因此道了歉?同样的错误,人家毕竟公开道了歉,我们当中的部分人则连“故作姿态”也没有?
在同样的错误面前,如果我们的姿态还不如别人,我们又有什么资格“拒绝道歉,不会原谅”?
“犹太智慧”里有这样一则故事:某镇居民抓住了一个在该镇卖淫的妓女,把她交给该镇代理审判权的牧师。公众一致要求判处妓女“乱石砸死”的刑罚。牧师对在场的人说:“如果你们当中有谁认为自己一生没有干过坏事,心灵没有产生过邪念,那么请他上来在妓女身上砸下一块石头”。最后的结果是在场的人陆续离开了,妓女身上没有落下任何一块石头。
如果这个故事发生在中国,我相信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会选择争先恐后冲上前去往妓女身上砸下一块石头。
这就是我们和“智慧人”的区别!难怪人口只占全球千分之二的犹太人赢得了全球三分之一的诺贝尔奖。拥有全球五分之一人口的我们一个诺贝尔奖也没获得。
其实人类的最大智慧是“反躬自省”!
当美国朝野都在真诚悼念汶川大地震的遇难者,并给四川灾民提供各式各样的无私援助时,我们的舆论却在穷追猛打一个说错话的美国人,连对方公开道歉也不依不饶;对成千上万美国公民在地震中表现出的爱心善意轻描淡写或绝口不提,因为一个人的恶意而无视多数人的善意,我们怎么了?
如果我们群体中的一百个人有九十九人真诚帮助过美国,只有一个人大骂美国是“穷凶极恶的帝国主义”,这个人也受到另外九十九人的谴责。美国人就当着我们九十九人的面围攻谩骂这个说错话的同胞,发出的恶语同时影射到我们这个群体,我们会怎么想?
如果一个人对我们做了九十九件好事,就因为第一百件事没有称我们的意,我们就把这个人划到敌人那一边,我们的行为算得上公正吗?
我很欣赏西人勇于承认错误,勇于公开道歉,勇于忏悔的品质。看看我们周围的人,包括我自己在内,何时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勇于承认过?公开道歉过?真诚忏悔过?
在此之前,cnn主编也曾为自己不负责任的言论面向中国人公开道歉。为什么我们总看到西人因为辱华言论对我们道歉?没有看到我们因不负责任的言论向西人道歉?难道我们从未说过伤害西人感情的话吗?
我们难道没有反躬自省的必要吗?
一个成熟的民族把镜子对准别人的同时也一样要对准自己。只看到别人的错误而无视自身缺点的民族是不可能前进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们无法企求每一个地球人都能感动中国,我们只能争取有尽可能多的地球人理解并善待中国。我们在为世人对中国的喝彩声欢欣鼓舞时;也一样要有勇气和胸怀承受那些相反的声音;因为我们也一样对别人发出过不友好的声音。对那些否定或污蔑的声音反应过于激烈,只能说明我们的神经太过脆弱了。
对于那些不友好甚至敌意的声音,我们一方面要心平气和与之“一对一辩论”或轻蔑地一笑置之,同时尽可能汲取其中的合理成份,用敌人的言论来提升我们的文明。如cnn主编的主要辱华言论为“五十年不变的白痴和暴徒”。第一次听这话时我火冲颠顶,恨不能挥手一刀把说这话的王八蛋给宰了!可过后静下心来细想一下,发现他的话也有少许可取成份,因为我们在三十年前的文革期间确然“白痴”过“暴徒”过。文革时我们必唱的两首歌是《国际歌》和《东方红》,并且经常连在一起唱,诸不知唱《国际歌》就不能唱《东方红》。因为《国际歌》里有一句歌词为“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东方红》与之对应的歌词为“他是人民大救星”。当时七亿中国人没几个人发现两首歌的内容是对立的,依旧满腔热情地唱完《东方红》后再唱《国际歌》。那时我们不是“白痴”是什么?至于文革期间我们群体沦为“暴徒”和政治打手,应该能赢得更多中国人的共识。
如果我们汲取cnn主编辱华言论的可取成份,汲取文革的惨痛教训,永远不再重蹈文革的覆辙,cnn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辱华言论的唯一作用就是大幅度提升了我们的文明。
中国正走在现代化的十字路口,我们有很多更重要的工作要做,我们的神经不能脆弱,让莎朗·斯通之类的人物见鬼去吧!她的鬼话不值得我们耗费太大精力。
二oo八年五月二十九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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