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复员后，当副市长的舅舅把他安排到北区派出所。　

舅舅被唠唠叨叨且守寡的姐姐磨的没办法，不得不安排。李雨是独生子，父亲早已经去世，与多病的母亲一起住。也许是小时候营养不足或者是品种问题吧，他中等个头，偏瘦，三角脸，下巴很长很尖，且兜齿，还有很多好象永远也不会消失的粉刺。　

派出所离家很远，李雨上下班要坐十路车。十路线车，是偷窃案件最多的路线，隔三差五市公安局的110就接到报警，都是被窃者打的电话。市局和分局也加大措施，效果不太明显。　

尤其令市局领导气愤的是，一警察被小偷报复，被打成瘫痪。局领导决心调整分局和派出所领导，加强队伍建设和治安管理，打掉小偷的嚣张气焰。更有甚者，一个小偷给110打电话，戏弄与羞辱警察，用含混不清的语言说：你们警察是废物，胆小鬼……　

李雨上班快一年了，上下班都穿便装。在十路车上真的发现了小偷，可是，他没有抓。其实，他有的时候也有抓的欲望，可是，还没等他行动，脑子里就出现了那个被小偷打瘫痪的警察的形象（虽然他没看到过那个警察）继而，仿佛觉得自己被小偷杀害了，剩下了孤苦伶仃的母亲；又想起了他正在追求的还算漂亮的女孩……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他也真的抓过一次，那是不得不抓了，因为小偷偷到他身上来了。他在兜里拽着小偷的手，小偷却嘻嘻的对他笑着说：“哎，哥们，回家啊？”给车上的人的感觉是他们认识。李雨用那只手掏出警察证件，在小偷面前晃了一下小声的说：“走开！”那小偷吓的脸色很难看，到了前站，下车就跑了。其实，小偷也把他吓一跳，尤其是看到他们下车时，同伙四五个人，并且都很健壮。他也为自己这种龌龊的行为感到过可耻，但是，只是偶尔的闪念而已。　

今天，新所长来上任。周一，上班的人很多。大地过早的呼出相对来说的热气，一夜之间一丝不挂的树木都披上了树挂，仿佛象雪做的树，冰和白玉雕塑的树，晶莹剔透，银光四射。每个枝条都象一具利刃，闪烁着胆气与威严。李雨上了十路车，四十多分钟就到下车地点了。就在人挤着下车的时候，他感觉有一只手伸进了他的羽绒服下兜，并且已经夹住了钱包和警察证，他急忙抓住那只贼手，一起下了车，走到路边上对穿着破旧的羽绒服的小偷说：“知道我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小偷说话挺横，也许是那高大健壮的身体为自己壮胆，并且还有一个同伙用恶狠狠的目光看着李雨。　

“警察！”李雨说话的时候，缺乏底气和锐利的目光。　

“……”两个小偷互相看着，显得很惊讶。　

“看你也有四十来岁了，干什么不好？啊？非当小偷？”李雨说完，就与小偷的手一起拿出来，然后把钱包和警察证件打开说：“看到没有？”　

“我们是初次，你……”小偷没说完。　

李雨打断话说：“算了吧，你们走吧。我一会要开会。以后别偷了，干什么不好啊。”　

“你不把我们送派出所了？”小偷显得很惊讶的说。并且，抖动着几下那另人胆寒的大刀片似的眉毛，眨动着牛犊似的大黑眼睛，就是嘴边上的那颗黄豆般大的黑痣也跳动几下。他身边的那个人并没收起凶狠的目光，虽然是出自一双不大的眼睛里。　

“赶紧走。”说完，李雨就走了。　

两个小偷楞楞的看着李雨的背影。　

派出所的会议室里，警察们都穿戴好警服警帽，等待新所长的训话。　

八点半，老所长和教导员（派出所是营级单位）带领新所长和新副所长来到会议室，坐下后，教导员开始讲话：　

“同志们，向大家介绍一下新来的所长和副所长。”说完，教导员指左边的威武健壮的警察说：“他叫杨大刚，是我们的新所长。”　

“叭！”新所长一个军礼。　

“他叫王虎，是我们的副所长。”　

“叭！”副所长一个军礼。　

“同志们，上级领导为了加强我们所里的工作……”教导员讲着上级领导调整班子的意图。简短的讲完之后，征求老所长讲话，老所长说：惭愧，没做好工作，不讲了。然后，捋一下他那有点灰色的长脸。　

“请新所长杨大刚同志讲话，大家欢迎。”教导员说。　

“同志们，以后，咱们就是在一起共同战斗的战友了，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杨大刚站起来说着，那方阔的脸，严肃得让警察们心悸。“下面，请同志们听一下录音。王虎，把录音放一下。”　

王虎副所长从皮包里拿出小dvd，插进碟。播放的录音虽不清晰，但是还能听明白：　

“是110吗？”　

“你好，是市局110。请问有什么事情？”　

“哈哈，什么事情？你们警察是废物，胆小鬼，哈哈。”　

“混蛋！请你放尊重点！”　

“哈哈，我混蛋？对，警察叔叔，我是混蛋。我是小偷，真的，你相信吗？”　

“快说，你到底要说什么？”　

“好好，不和你兜圈子了，我说。是这么回事，我真的是小偷，我在十路车上偷了几次就换地盘了。我最后一次在十路偷窃的时候，被一个警察抓住了，可能我长的又黑又大吧，哈哈，那个警察好象比我还害怕，把我放了。哈哈，真的。哪有警察怕小偷的？和你说实话，我们小偷都怕警察，没有不怕的。”　

“你混蛋！在侮辱我们警察。”　

“不是侮辱，真的。警察叔叔，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描述一下那个警察的长相，哈哈，真的，警察叔叔。”　

“你说！”　

“那个警察放了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假警察。后来，我在派出所门前看到过他，还穿警服，那就是真的了。他叫什么不知道，但是，他的长相很特别，他中等个头，偏瘦，三角脸，下巴很长很尖，且兜齿，还有很多粉刺。真的，警察叔叔，我没诬陷他，他是你们队伍里的败类，对吧？警察叔叔。哈哈。好了，就说这些。我呢，以后也学点好，让你们警察叔叔少操点心，哈哈，再见，警察叔叔。”　

杨大刚命令王虎关掉。然后，站了起来，右拳狠狠的砸一下桌子，那两倒浓眉和那个嘴角边上的黄豆大的黑痣配合他心中的愠怒而抖动着，两只大眼睛冒火的说：　

“李雨，你站起来！”　

李雨坐在后排，脑门早已经出汗了。其实，在杨大刚和王虎进会议室的时候，他就觉得面熟，但是，一时没想起来。可是，在放录音的时候，他身体开始筛糠，全身冷汗。　

“把你的警服脱了！”新所长命令。　

这个时候，老所长凑到新所长的耳边说：“他是副市长的外甥。”　

“我知道！”杨大刚都没看老所长。　

“同志们，刚才的录音都听到了吧？“杨大刚气宇轩昂的说：“这就是我在110指挥中心接到的举报电话。说良心话，我真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是，我不敢相信是假的，因为早上上班来，我和王虎扮装坐十路车，我当小偷偷了李雨，可是，他真的把我们放了，真给警察丢脸。本来，如果李雨把我俩押解到派出所，这个录音我不会播放的，至于录音的内容以后再说，可是，他就真的放小偷了。警察队伍有这种人能保一方平安吗？啊？”　

杨大刚气的好象大眼睛冒烟，喝了一口水又说：“我向你们全体干警发誓：把李雨开除公安队伍。如果做不到，我回家卖菜去！”　

一片掌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