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姑娘拨动着时光的旋律、吟诵着春天的诗篇、抒唱着春天的歌谣、踏着青春的节拍轻轻向我们走来,树上的枝芽,山上的野花,水里的游鱼,在春风的诱惑下倾诉着爱的渴望和煎熬给人们讲起了春天的故事。生活在哀牢山下、红河岸边的“花腰傣”人,舞动起亲手编织的花腰彩带,热闹了春节,赶过了多情的花街,吃下了盛情的秧萝饭,盛满对春天的向往,扛起了犁头,担起了箩筐,装上了秧苗,开启了秧门,耕耘起相思的土地,播种着希望的种子。火红的攀枝花开得正艳,希望的田野里穿梭着美丽的图案和花边,到处呈现一派欢乐繁忙的农家乐的景象。这边唱起:“茫茫水田似镜,响起一阵银铃;插秧姑娘来了,撒下一遍碧青。”那边回应:“宝鉴映出花腰美,银铃叮铛精气清;男耕女织穿经纬,春去秋来换黄金。”今天是个好日子,皎洁的月亮快乐地从山后爬了出来。问她为什么?会会鲜花的女儿,美丽善良多情浪漫的“花腰傣”。
我不会吟诗,不知道诗叫什么名字。我不懂作对,不知道对长什么样子。我不会画画,不能画出优美的画卷。我不能用甜美的歌声歌唱阳光和爱情,不能让美丽的鲜花绽放心间,却能剪辑时间的碎片、山野的蘑菇。记忆的诗中写到:“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清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饭没吃饱,酒没喝够,傣族弟兄催了起来:“快一点,看跳舞去!”“跳什么舞,这里哪有舞厅?”“没有舞厅,就不能跳舞。你们城里人才可以?”“跳什么舞?”“跳舞就跳舞。”“今晚的月光心存爱恋,是不是看月亮舞?不对,又不是团圆节,何来月亮舞?”“这么哆嗦,跟你说不清。”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一片片叶子和花上。”当我和弟兄追随人流赶到村中晒场上时,四周挤满了热闹的人群,一群衣着华丽、楚楚动人的傣家少女,被人们圈围在晒场中央。有的站着企盼,有的相拥坐在长凳上。站着的少女手里擎着撑开的雨伞,既像给坐着的少女遮风挡雨,又像为她们抵御灼人的阳光,更像庇护着少女的灵魂进入天堂。当中唯一的一位傣家大嫂,像鹅鸭一样垂着双手,扭动着腰肢和臂膀,张起大大的嘴巴,如蜻蜓点水、蜜蜂采花、蝴蝶纷飞一般,在一个个少女面前滞留、穿梭着跳起神来。有时像吩咐少女们帮了未了的心愿;有时像盲人摸象,试图分清大象的大小、粗细和长短;有时像和神灵沟通,诉说心中的追求和向往;有时又像和“月亮之神”玩捉迷藏……唱跳中,还不时深情遥望点缀在蓝天里的月亮。唱上几句,把围观的姑娘拉进场后安坐在长凳上,似乎有意让姑娘们聆听来自神灵的声音;再唱上几句,又把坐着的姑娘一个个搀扶起来,面向月亮歌唱和嘀咕着什么。好像是寻问神灵,她那阴森声恐怖舞蹈和追夺魂魄的唱词是否迎合了神灵的胃口?每逢唱到精妙处,坐着的姑娘们像关在圈里而伸出头来鹅鸭,随着歌声的旋律,将脖颈和身体扭得像手中的弹簧一样。一时伸长,一时缩短,一时偏左,一时偏右,一时惊喜,一时迷惘,一时站起,一时坐下;一时像与那些站着的姑娘们对唱傣家小调,交流心之花语,一时又全身颤抖,如鬼魂附体一般。站着的姑娘们在歌声中,将手中的雨伞抖动得一尘不染、滴水不沾,唱出的歌声如风吹铃铛一般叮铛、叮铛脆响,不知是迎接神灵,还是驱逐妖魔。当中的大嫂越唱越伤感,像用泪水里沐浴过一样。
此情、此景,看得人有时荡气回肠、心花恕放,有时心惊胆颤、毛骨悚然,但却忘不了傣家少女的俊俏模样。问身边的弟兄:“她们这是唱些什么呀?怎么一个男人都没有。”“我怎么知道,从我记事的那天起,就是女人的利。”“难道不是用傣语唱吗?”“是傣语,但唱的是翻话。”“什么是翻话?无非变一下音调罢了。”“‘翻话’,就像现代的写意诗,模棱两可,令人难以琢磨。”“打个‘比仿’。”“比如傣语里的‘咚哈拉’和‘达哈咙’都是‘摸大腿’和‘敲大腿’的意思。至于有没有其它用意,要看各人的心境和悟性。”“难道不知大概的意思?”“好像是说‘雅摩’(污婆)请月亮女神下到人间,与花腰女子联欢,相互倾诉衷肠,并保佑傣乡风调雨顺,傣家儿女如意平安。”“什么时候开始跳‘月亮舞’的?”“这里各个寨子每年农历二月十三、十四、十五日都跳‘月亮舞’,连续跳三天,持续跳三年。跳满三年后,隔上一、两年,又继续跳。并且每举行一次,跳满三天,人们还要把月亮女神送走。至于什么时候开始跳起,我也说不清,反正久远了。”“一、两句都不懂?”“什么攀枝花开了,泡桐花开了,我们秧苗还没有栽(这里栽双季稻,在此特指栽早稻),月亮女神下到人间来,会会我们‘花腰傣’……”“山对山来,崖对崖,蜜蜂采花下坝来,你的秧苗没有栽,我的胸花没有开。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遮阴。家花不死用火烧,野花不开用水浇……”我没有家花,路边的野花不采白不采。于是,伸手拧了一下站在弟兄身傍女孩的屁股。漂亮女孩用惊诧的目光看着弟兄,我的心也如猫抓一般“扑通、扑通”地跳动起来。
据说,上帝做了一个梦,仿照自己的模样,造就的天下的男人,此后,赞美不必出自自己的口,却能称自己的心。然而却对自己粗鲁的模样不甚满意。他听说“一切创造基于模仿”,于是模仿水里的印象开始创造女人。选取细软的泥土,仔细拣去砂砾,和上在山谷阴处未干的朝露,对比先造的人型,精心观察它的长处和短处,然后用自己有经验的手指,捏塑新调泥,减削肢体的盈余,弥补美观上的缺陷。从流水的波纹里,采取了曲线来做新模型的体,从朝霞的嫩光里,挑选出粉红来做它的脸色,向晴空里提炼的蔚蓝,缩入它的眼睛。最后,收住一阵轻飘浮动的风,灌进这个泥型,代替自己吹气。风的性子是膨胀而流动的,所以这模型活了起来,第一椿事就是伸了一个软软的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为天下伤春的女子定下的榜样。
过去,家乡的一些人,常常把唱戏的人叫做疯子,看戏的人说成呆子。疯子也好,呆子也罢,在场的人都成了疯子和呆子,至少说明相互间还有引力的作用。我不知牛顿是如何发现万有引力定律的,也不知科学家“卡文笛许”如何用实验加以证明,但我却深信男人和女人肯定能相互吸引,产生静电感应,就像正电和负电相互吸引一样,就像现在的人们正怀着一颗虔诚而好奇的心观看场中少女的表演一样。如果没有引力提供的向心力,她们不会汇集晒场中央,人们也不会将她们圈围起来。有人把男人比作太阳,把女人比作月亮,说太阳是太阳系中的一颗恒星,地球是太阳的卫星,月亮又是地球的卫星,地球绕着太阳转,月亮绕着太阳围转,太阳照亮了地球,月亮反射太阳的光。好生奇怪,她们怎么成了花蕊,我们怎么成了花瓣,这不是阴阳不分,乾坤颠倒了吗?可是,认真思量,她们都应该是太阳,我们都应当是月亮。有时,人们也常常把男人比作山,把女人比作水,那是就其灵性而言的。说山围着水转,虽不付合逻辑,却与相对论的原理是统一的。所以,无论是藤缠树也好,“树缠藤”也罢,还是山围着水转、太阳跟着月亮走,我都不会在意,能跟着感觉走就行。只是感觉向心力不够大,不能将我吸引而站到她们中间,离心力也不够大,不能将我抛到九霄云外,只能让我像矮人观场一样在人缝中穿梭。如果用一根红线系在腰间,那么,我便可以画出一道道的圆圈,让场中的女孩出不了门。我不是采花大盗,也不是“催花狂魔”,却愿充当一名护花使者,顺手采摘一朵鲜花插在胸间。对面的女孩看过来,丑陋的外表掩盖着执着的爱。但却不知晒场里的开着什么花?牡丹花,杜鹃花,山荼花,还是攀枝花、凤凰花?哪一朵能采,哪一朵不能采?哪一朵是自己所爱?不过,“月亮舞”每年要跳三天,连续要跳三年,三年以后还可以再跳。正像当地民歌吟唱的:“杨梅好吃难爬树,黄泡好吃棘戳手,要想采花莫怕棘,小妹不答应也不怕。某地有个橄榄坡,扯一把橄榄换什么摸……”我学不会“阿q”向“吴妈”求爱的方式,我可以等,可以冷水泡茶慢慢来。
记得小时,乡里人家讨亲嫁戚,玩伴们便要口里不停的念着:“新姑爷捉泥鳅,新媳妇挺大肚。婆娘小汉子,栽秧割谷子!婆娘小汉子,栽秧割谷子。”的顺口溜去闹新房,或者会说不会说地学大人说上:“头发乱哄哄,再来一小盅!”等对子(只求压韵)讨几杯糖水喝,在祝那些“小夫小妻”白头偕老,生活甜甜蜜蜜的同时,自己也解一次馋、寻一份开心。我想,栽秧割谷子便栽秧割谷子,和傣家少女做“一对小夫妻”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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