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恐慌症纪实
好久,都想写篇纪实报道,报道震中边缘的县市,报道边缘县市的城市痉挛,生灵的恐慌。
地震那天的余悸,已然持续了很久自是不必说,每次亲临的感受,然后到两股颤颤也不必说,单是那后来的闻震色变,谈震色变,传震色变已是闹得人心惶惶,加上政府的关怀,媒体的宣传,人心就更是闹闹哄哄,惊惊颤颤。
五月十九日,我朋友打来电话,要我出去躲一躲。我问为何要躲?他们说这三天要发生大地震。他们知道我不相信,就举证说省电视台有消息说这次是真的,还说:“不信,搜搜看。”电视台我是无法再听到了,我就搜开了新华网,一条“经有关部门测定,本月十九日到二十一日,或再次发生六到七级余震,震中在汶川,或八点零级地震区会发生较强余震,请广大市民注意防范”。我心落地,然后告诉他们震中不再我们这儿,等到了我们这那级别已经比上一次小多了,请他们不要惊慌,别地震没震死咱,咱自己吓死了自己。
他们急得直跺脚,说:“你这人脑筋有毛病呀?没有人说地震吧,你吓得够呛,现在正式通知出来了你又不信,怎么是个反反子呢?”并命令我立刻搬出去。还打电话举证本县电视台正在急急呼叫,说:“不信,你打开听听。”我无奈中真的打开了本县电视台,真的很急的播音,不间断的播音,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不过还是我在网上搜索到的消息内容。至于第二天持续多久,我无心去印证,只是待我一觉醒来已是十点钟,打开电视还是那急急的声音,还是那连续不断,好像整个地球马上就会爆炸般的急切。
我心里好气,骂道,什么电视台,百姓本来就够恐慌了,不仅不研究报告资料,还这么耸人听闻,难到还嫌折腾得不够么?你们看看满河堤的帐篷,满广场的帐篷,还有那满地的被子席子棕垫子,每到晚上那满地的男女老幼,满地的人海茫茫。
两天过去了,只是我们的房屋轻微的抖动了一下,就如同压路机经过楼下引起的震动。
就在我得意自己的判断之际,我从乡下回城,除却望到美丽的广场建满五颜六色的帐篷,除却瞧见绿茵地上那翻白的杂色塑料袋,冰糕纸,发红的西瓜皮外,还有一道惹眼的风景,那平时长大着嘴巴吞吐着男女老幼的门市已经挂上了银白的卷帘门,连丝合缝,没有半点要张开嘴的意思。要知道那才中午十一点呀,商店的黄金时期呢。
一路行来,我的双耳已灌满了人们的无奈叹息,我的双眸已塞进人们的无限苦衷。
看到这痉挛的城市,看到这些张皇的市民,看到这门市上镶嵌的银白的面庞,我的心也一抖,难道末日真的要来临?难道真的大余震会出现在我们相隔遥远的县里?
其实,自地震以来,我只被三次余震吓昏过,那是对余震的实实在在的感受。可是自看到专家们第报告:“本次余震持续时间是一至两月,余震中心在往汶川的西北方向的三百公里范围内移动,也许震级会较高,但成都以及其他地区已经无大碍”的分析后,我已是心安理得的修整这颗被震伤的心了。
只是今天的见闻又让我原本还在余颤的心有些动摇,如同那久病的人本已开始好转却因为外界的影响而毛病又犯了般的难受。
“妈呀,十二点半快到了,我还在这儿没吃饭呢,这怎么办呀?”一声哀叹,将我的视线从蛋糕坊里拉了回来,“那么急什么事呀?”我不解的问。
“哎呀,你还不知道呀?十二点半就有大余震了!”那声音说。
我摸出手机一看,天啦,快十二点了,我还在离家一公里的地方
我也学人们样,在蛋糕坊里买了五个蛋糕,准备被压在废墟里时吃,假如还活着的话,我想。
“听说没?一点就要大震了!”我正在搜寻另一个景点,耳边又响起了一个尖利而恐慌的声音。我一惊,看到是我小区的物管,这时候的我已经有些惊慌失措了,三步作两步往家赶。
还没待我喘上口气,手机又响了起来“喂,姐姐,听到没有,今天一点二十有大余震,派出所民警都通知当地居民搬到外面的空地去了”。
完了,末日真的要来了,我望着这六楼的房子,看到第一次地震摇掉了的顶灯玻璃,我一个劲的叫自己镇定镇定,这时候的什么专家分析,什么自己的主见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心里那片慌张不亚于那浩瀚的大漠被火辣辣的太阳炙烤。
我收拾着,连饭也懒得做,拉上老公,要他一起出去躲躲,他手一甩“神经病,躲什么躲!我偏不去!看看到底有多大,死了算了!你长点儿脑子好不好!那么高文化,被人愚弄得像个白痴!”老公的一顿抢白,我心怀怨恨,也只有停下来看着他,无力的说:“遇到你个死顽固,看来只好舍命陪君子了!”我自嘲的说。
怀着恐惧,我们熬过了三个时间,十二点,一点,一点十五。
一点十五分过去了,我大义凛然,视死如归,一分一分的数着最后五分钟,给自己的心交代着后事。待那指针指到二十的时候,我的眼睛一闭,准备连同我刚装修不到五年的新房一起被轰倒。
可是在我的脑袋快凝固之际我睁开了双眼,房子还在,人也还在。
我走到阳台,往外望望,河堤上仍旧蜗居着那一顶顶五花的帐篷。
庆幸活着的我,活蹦乱跳的跳到了广场。经历了十二点半,一点,一点二十三个时间煎熬的人们,不敢出来透口大气,仍旧在那不足三米的帐篷里窝着,呼吸着余震留下的气息。
我再次徜徉在宽广的河堤上,平时显得拥挤了的河堤现在很清静,寥寥几个无事的人在河堤上无精打采的走着,当然还有走道旁边的那些无法挪动的花台里的大树与小草。
看着这些生灵,我真想抢过一种宣传机器,向我的乡人们高呼:“你们回去吧!回去好好研究研究专家们的报告吧!别被那些谣言与无知吓破了胆,地震不会震死你们,你们自己会震死自己的!风餐露宿,心力憔悴,潮湿的地气,污浊的空气,恐怖的传言,惊骇的恐慌……哪一样不是致命的东西呀?对你们的生理,对你们的心理,都会造成极大的伤害呀!”
当然,我知道,人们喜欢听谣言,我的乡人也不例外,他们心底并不觉得会地震,因为都知道我们离汶川很远。可是,他们却不信任自己的判断,也不相信自己的心理,虽然他们恐惧,可是他们希望自己的判断失误。
我的力量,我的语言的能量都不能唤回他们的自信,也不能唤回他们的判断,因为我并非专家,也并非权威,即使是权威,他们宁愿相信自己的手机上的短信,相信自己在小道上听来的消息呀!
昨天,不知什么地方又传来要发生七至八级余震,市民们又是惶惶不可终日,其实人们将媒体里传出的某次余震裂度为七至八级听成了余震有七至八级,学校放假,商店关门,百姓逃出屋子又栖息在露天坝……
我哀叹这自诩主宰世界的生灵,到了用智慧判断的时候,那智慧却被深深的埋葬,人类的聪明,在这一批经历了震撼,却未经历死亡的生命中被误用。
也许,他们看了死亡的惊骇,也许他们想着灾难的剧痛,在电视机前,也许他们为死者哭泣,也许他们为活人的慷慨欢呼而流泪。
我看到人们草木皆兵的恐惧,看到人们被地震震碎了的心灵,我充盈着泪水的心又开始快要决堤,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双眼。
地震不光是死人,伤人的身体,破坏人的财物,还深深的刺伤着人们的心灵。那茶余饭后的哀叹,那如同惊弓之鸟的举动,那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胆小,那宁愿被小道消息愚弄也不肯相信科学的脑袋,唉……
本文已被编辑[雾里丁香]于2008-5-30 8:48:28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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