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再走近家乡的大山,倒不是我不喜欢自然,而是在这方黄土地域上生活和感悟生命总是觉得心灵有些不堪负重。要不是新闻界的朋友相邀,还说不准什么时候能走进那美妙的大自然之中。
早晨我们吃了早点,原说好是朋友们开车前去的,可是临到走的时候,朋友的车子说什么也发动不起来。其实朋友的车里也算是我们平日概念里的好车,韩国生产的现代索塔纳。听说刚跑了十万公里的路程,再说也是刚保养了不到两周,怎么说发动不起来就发动不起来了呢。
朋友折腾半天还是没有动静,最后不好意思说还是让我的车子辛苦一趟吧。当时我是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的。要去山里,按说我的三菱帕杰罗更合适一些。只是朋友说他的现代索塔纳坐着能舒服一些,再说了,如今进山的路县上也用混凝土处理过了,没有什么特别难走的路,所以大家也都同意用索塔纳,可是谁想到这现代索塔纳就是不理解朋友的心思,关键的时候给他来个保持沉默。
我的帕杰罗还在走合期间,还没有走过家乡的那些人文的小路。今天既然大家有兴趣,我自然也愿意奉陪。故乡有座雁门山,是属桥山山脉,也就是和中华祖根黄帝同属一条山脉。几十年前这里还是光秃秃的,后来是家乡人一棵一棵树栽植上去,半个世纪过去了,这里郁郁葱葱,留给了我们这个世界令人遐想的一方蓝天和白云。
后来我知道,这里是陕西省最大的手植林场,几十年过去了,这里的生态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如今家乡人想把这里进行开发,来发展人文旅游事业。这座山前些年我经常去,只是后来去的少了。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那么一个怪异的想法,觉得想自己这样走在社会仕途里的人是不配在那天地合一的地方去陶冶情操的。
现在社会发展了,人们的观念也变化了。我们新来的县委书记更是看中这方风水宝地。在我和他不多的交流之中,他不止一次的说到这座大山,说到了自己对大自然的那种和谐的倾慕。听说这几年家乡人为这座大山倾注了不少。所以当新闻界的朋友说想去感受感受,我的心里多少也就有了些冲动。
路程不是很远,开始我把车开到山口就停下来,在我的印象中,车里也就只能停留在这里了。可是车上县委宣传部的人说,如今车子可以开进去,可以开到山顶。我听了是半信半疑,不过看着眼前威武雄壮的帕杰罗,我想小日本总该被韩国要有能耐点吧,就说路不好走,帕杰罗大概也能体现它的卓越。
就这样,我一直把车子开到了一个有人家的地方停了下来。好家伙,家乡人还就是不简单,竟然可以在这天成的森林里凿出如此的路来。当今我来时,到今天车子停下的地方,少说也得步行一个多小时。今天车子就已经把我们带到了这里。
跳下车子,我一眼就发现了昔日来时没有过的景象,依山竟然有了一座庙宇。我问身边宣传部的人,他告诉我说这是才修建不久的山神庙。是新的?我当时心里多少有些纳闷,因为对于家乡的文化我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特别是家乡的那些历史的遗迹我更是青睐过不止一回两回了。可怎么就是不知道这里还有座山神庙。
刚好,庙门还开着,看见里边有人走动,于是我就和朋友们走了进去。看来还就是正在修建,里边的许多神物还都是油漆未干。朋友们分散开来各自去感悟自己喜欢的东西了。我独自走在大庙的正堂,看到新塑的山神泥像,心里突然觉得有种虚无和空旷的感觉。这些年我去过不少的庙宇,可是从来还没有看到过不穿上衣的神仙。这里的山神都是光着膀子。不过还好,还都穿着裤子。按我的理解,家乡是字祖仓颉的故乡,这里的一切应该都是史前期的模样。可是看到眼前的几尊泥像,他们似乎穿着近代人的裤子,特别是脚上的靴子更是明朝以后的官靴了。
也许是我太吹毛求疵,也许山神就是家乡人心中的一种梦想。就在我还想联想的守候,走进来一个人,看他六十多岁的年纪,特别是那种背起来的长发,一下子就让我联系到了那种传统文化的追求者。一问才知道,他就是这所庙宇的主人。过去在省城做文化工作,也是家乡人,前两年听说这里搞开发,于是就投资进来了。听说这个庙宇已经让他放进去了几十万块钱。不过从他的表情中,我似乎看不到家乡文化人的那种贯有的自豪。
“这里是不是过去就有山神庙?”我问。
“是呀,外边的那块断碑就是历史留下来的。”说到这里的历史,他开始滔滔不绝起来。说为寻到历史的遗迹,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五六年了。这里的文化遗迹其实很多,只是后来没有人重视,才败落成今天的样子。
“这里不是解放后才栽植的树林吗?怎么……”我小心翼翼的问。因为对于家乡文化人我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别看他们整天耀武扬威,其实心灵深处特别的脆弱,要不是梦想在家乡深厚的文化积淀中,我真怀疑他们还能不能把生命和理想延伸下去。
“这个你就不懂了。”他开始发表自己的观点了:“说这座山是上古留下来的,既然可以有黄帝,有仓颉,为什么就不可能有别的呢。我认为这里的历史应该和黄帝仓颉同代。前两年我听说县上要开发这里,所以我就选准了这块地方,自己投资修建了山神庙,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县上说的和事情最后的发展大相径庭。”
“为什么?”我问。
“这不明白的嘛,我如今是几十万都投资到这里,几年过去了,没有任何的效益。开始说水电很快就到位,可是你没看院子的水管还是今天早晨刚装上的,电也是装上没几个月。什么基础设施都没有,就是修了一条还说得过去的路,谁来呀,每人来,我收益什么。”他说到这里大概觉得是在自己雕塑的山神像前,有些亵渎山神的味道,于是马上改口说:“不说了,和神仙们待在一起,说那些流氓事情不是有些太无聊了。”
他说完走了,大厅里又只留下我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这时我在看那些高大的山神泥像,觉得他们好像液流露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凝重和悲伤。
对了,刚才听庙主说这里是历史的遗迹,外边还有留下的断碑,于是我就又去了院子,在一个土墙角上我看到了一块断碑,蹲下身细细去看,才发现原来是民国的一块石碑,碑文已经看不到了,不过后边的落款还是依稀可见。人名字不少,大概是当年为了修建山神庙捐款的人留下的纪念。
走出山神庙,我发现这里已经离当年我遇到的那个全国最小的生产队不远了。于是我就跟朋友们介绍。当时大家就来情绪了。这帮朋友,个个都是天才的新闻人,这样的人间个例又怎么能放过呢。
我们一边顺山路前行,我一边给大家讲述当年我来到这里的情景。说是一个生产队,其实也就是一家人,两位老人,一个女儿和女婿。父亲是队长,母亲是妇女队长,女儿是会计,女婿是民兵连长。我去的那年刚好赶上县上换届,他们当时要到山外和另外的一个生产队合并进行选举,因为他们这里人少,所以上边就给了他们半个代表名额。不过当时全家人很认真,我们住的第二天早晨早早就出山了。
我没有渲染,可是大家却已经激动的不得了。可是当我们来到当初的地方,几间房屋已经破旧不堪了。一看就知道已经没有人住了。大家觉得很遗憾,可是我却觉得倒有几分欣慰。在回来的路上我们遇见了几个村民,问起这里的人家,才知道人家已经回陕北老家了。我当时觉得奇怪,他们不是我们这里的一个生产队吗?怎么能回老家呢?经老乡一说我才明白,当年他们是逃难来到这里,可是当时村里穷,大家都不愿意接受他们,他们也就只好住在山里,后来给编了一个生产队。前两年陕北发展了,所以人家回去了。
这时我和朋友们走到一个山峁上,忽然感觉到一阵凉风传来,我不由打了个寒战。马上就是六月天了,怎么还有这样的凉意?我回身看朋友,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点其他的信息。可是看到大家那种忘我的情绪,我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咽了下去。
这时不知道是谁的手机铃声响了,马上就有人说:“是省地震局的通报,近期我们这里不会有破坏性的大地震。”
“鬼才相信他们的话。”有位这次来故乡想有点作为的朋友接过话茬:“要是能预报,汶川能有那么多生命离开世界?苍天呀,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生命呢?”
“看,有只野兔跑过去了。”我不由自主的用手一指,大家马上来了情绪,准备去围猎。可是狡兔眨眼就不见了,留在我们面前的除了茂密的森林,就是蓝天和白云……
“对了,你们还有哪里的人文景观最诱人呢?”
“到处都有。”我说:“不过今天没心情了。”
“就为那搬走的生产队?”朋友看来是想说玩笑,可是我却被深深的刺痛了心。
“为什么要搬走呢?”我仰天在说:“如此天地合一的美景为什么就留不住他们的归心呢?难道说是刚才山脚下的山神没有显灵?还是……”
“你想说什么?”有着敏锐新闻细胞的朋友马上发现了什么,所以紧追不放。
“什么都不想说了。”我喃喃的说,也不知道朋友听到没有。不过朋友没有在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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