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小景

------金艮

今年的冬天不那么冷，比往年平均高6度左右；好象太阳一直在感冒发烧，秀美的脸庞始终透着红晕。大地的雪也那么缠绵，柔软，把彩色的光花粘吸着，不肯反射出来。　

这个季节，我开车和闻文到三十多年前曾经下过乡的县城办事，闻文提出也顺便看看曾经在农村上山下乡时暗恋过的小芳。我笑了，逗他说：“如果当年咱们不回城，你是不是爱上小芳并与她结婚”？闻文说，“难说，因为当时大家都喜欢她”。　

的确，我们知青都喜欢小芳，无论男女。小芳经常去我们宿舍，顽皮有趣，质朴大方。给我们送各种各样的咸菜和鸡蛋酱辣椒酱。后来李春波写的那首歌曲《小芳》，我们一开始听到，以为就是写她，和歌词毫无二致：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长的好看又善良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辫子粗又长·····　

在县城办完事，通过当年一起上山下乡的老知青，我们来到了小村。　

这个乡村虽然偏僻，但是，已经不是当年的破落情景了。当年就是低矮的、肮脏的、几乎要塌陷的土房土院，如果来一场沙尘暴，小村会立刻被掩埋。现在可是今非昔比了，一条从主要公路分支出来的油柏路代替了原来车辙很深且不平坦的土路，把村子均匀的分成两块；原来与原始时期的土房没有太大区别的破房子被红砖瓦取代，即使是每家的院墙，也都是砖和木板垒成。　

在村最南边，找到了小芳的家。　

小芳快五十岁了，皱纹里夹杂着田野的风尘与故事，满脸的沧桑泛溢着曾经的酸楚。她家有五间砖房，白铁皮瓦，看得出加倍的辛劳与勤奋带来的是比别人家强一点的阔卓。室内干净，家用电器齐全。院落也很大，停放着还在冒热气的四轮拖拉机。拖拉机的车厢上，有很多只鸡在啄食拉运时漏掉的谷物；四头大肥猪臃懒的趴着，拱嘴不停的蠕动。两条一黑一白的狗，在用嘹亮的吠声欢迎我们过后，摇晃着尾巴巡视着它们看守的一切。几只蓝色与绿色头颅的大公鸭领头嘎嘎大叫，把骄傲的雪白群鹅的引颈高歌的嗜好激发出来，“啊，啊，哦，哦”的鸣叫，似乎用英语在欢迎我们的莅临。　

两只老鼠大概也很少看到高级轿车和城里人，所以，冒着生命危险从仓房的墙角溜出来，眨动小小的黑色眼睛看着我们；大概那只猫怕影响我们的兴致，没有去抓肥硕的老鼠，也喵喵的欢迎我们。几只肉羊看着我们，似乎忘记了咀嚼，咩咩的吟唱；小羊羔用力的拱着母亲的ru*房，还不时的抬头也唱两句。　

我们聊着下乡时难忘的故事，她畅谈这些年的奋斗与艰辛。当盘点现在的丰厚资产与未来打算时，她和她爱人的皱纹里，不断的飞出象蝌蚪似的音符。尤其是说到两个孩子都是大学生并且老大已经参加工作的时候，那种骄傲与幸福，不亚于我们城市里千万富翁的灿烂与惬意。　

她们杀鸡宰鱼，忙活着晚餐。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要落到地平线了。　

我出来，绕到房子的后面，想欣赏一下久违的另一种风景。　

我的身后，栋栋房屋的烟筒炊烟袅袅，舞动着窈窕的身躯，向上延伸着；那种白色的飘带，如轻纱缭绕，仙女甩袖，天女之薄翼，敦煌美女嬉抖白绫。　

房子后边，是数不清的栋栋蔬菜大棚。透过淡蓝色的塑料布，能看得见大棚里的各种蔬菜，还有一些花朵，冬和夏不过一纸之隔。　

大地是白色的，条条垄地垄沟儿，象大地动情时泛出的涟漪，更似雪毯波出的雪浪。条条垄台上，暴露着黄色的庄稼茬子尖，点点，点点，犹如连接的无数个省略号。似乎给人感觉，即使是枯萎了的庄稼，也在为后代的生长而占据着生存位置。　

前方，我与树木红日形成三点一线。树木的枝条仿佛印在又大又红的太阳里，枝条好象在燃烧，树梢已经燃烧，闪现金灿灿的光。忽然，这些光秃赤luo的枝杈长出了叶子，并且是翩飞的披着金色的叶子----一大群麻雀飞上了枝杈，叽叽喳喳，好象在开会，或者在与黄昏对话。它们的跳动，颤动着树枝，仿佛被春风吹拂。又忽然间，犹如秋风扫落叶，树木的枝杈没有了一片树叶----麻雀都落到了雪地上。有的在洗雪澡，躺在地上，翻滚，拍打翅膀；有的互相追逐和嬉戏，有的互相嘴蹭嘴，似乎在谈情说爱，或许在默许什么。有的把嘴插进翅膀的里边，有的在翅膀尖上梳理着羽毛。有的象散步，雪地上留下串串的“个”字印记。几对儿喜鹊也飞过来，扇呼着灰色的翅膀，上下抖动着长长的尾巴；显得非常绅士与沉稳的乌鸦在枝头观望着，仿佛是在舞会中穿着黑色燕尾服等待舞伴的爵士。有一种黑白羽毛相间的小鸟，在枝杈上跳跃穿飞。　

不知道哪句鸟语是指挥者的语言，又忽然间，麻雀都飞上枝杈，均匀的散落在叶子曾经离开的枝上，仿佛树木瞬间从冬季进入了枝叶繁茂的春夏。那几对儿喜鹊，优雅的飞落到有着自己巢穴的树上。　

太阳的下边已经接触到了地平线，那块大地，好象被烧红了，象从钢包里倒出的钢水泼洒出来，大地红了，草木燃烧着。晚霞虽然没有春夏秋季时的似舞台上青春靓丽的少女那么艳丽、那么绚美，但是，却有着轻妆淡抹、优雅矜持的少妇般的妩媚与韵致……

“进来，喝酒!”小芳叫我。　

晚霞卸妆，小鸟归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