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晓这次出差心情很不痛快。离开家乡的雪城时,生着气上的飞机。原因是最近这几天妻子微微总上网聊天,一聊就是半夜。他还看到微微聊天的时候的聊天对象的网名,什么“白马王子”,什么“革命老干部”,什么“金发女郎”,什么“相识是缘”等等,他后悔给微微买了电脑。微微下岗了,女儿到南方姥姥那座城市去读书了。她一个人在家没意思,想再找一份工作,可是,他不让,说能养得起她。也的确能养得起,因为他有一个小贸易公司,生意还不错。
辛晓到了南方的一个关系单位,业务还没谈完,人家有急事需要处理,就暂停了。他只好提前打道回俯。本来他想给妻子打个电话说提前回来了,可是,余气为消,他就买了飞机票飞回来了。
下了飞机,一场不大不小的飘落的雪花迎接着他,他打了几个寒战,紧缩着身体,使得他的身躯显得愈发瘦小。他没给司机打电话,是想突然回到公司,看看他不在的情况下员工是否还那样的工作。事实上,这不是他的第一次做法了。
他坐机场班车回到了市区,然后往公司走。穿过广场,走到了秀庭住宅小区,他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了:妻子微微。她正挽着一个好象还不到三十岁的高大的男人有说有笑的往楼区里走呢!
辛晓血往上涌,呼吸急促。心想“还很时髦呢,搞姐弟恋呢”!嫉恨演变成色彩,脸一会黄一会绿。那双小眼睛都不敢眨动了,很怕稍一闭眼他们就会消失了。买电脑才几天啊?老婆就和人家勾搭上了,还那么的缠绵。他想冲上前去,先打老婆一耳光,然后再打那个高大的男人一耳光,虽然他也怀疑自己的手到底能不能够得着人家的脸。可是,他一想,还是先跟踪,然后再说。
他跟在后面,很近,因为行人很多,不会被发祥的。在后面看,虽然微微已经三十五六岁了,却象二十多岁。飘逸的长发,粉红色的呢子瘦长大衣也没有掩饰住她那苗条的曲线美。他妻子微微的确漂亮,就因为漂亮,招来很多人的妒羡目光和狼一样的猎色眼神。使得他的心总提着,极其担心这种美丽会属于他人。每每微微与男人说话,他的心都痛,针扎似的痛。他就经常提醒微微,少和男人说话。微微每次都哈哈大笑,说他小心眼,然后,该和谁说话就和谁说话。
他继续跟着,妻子挽那男人更紧了。也许雪地滑,那高大男人差点滑倒,微微奋力扶持,还殷勤心疼的给那小子打扫身上的雪。辛晓的眼睛快要瞪出来了,并且散射着红绿光。
他们进楼了,辛晓就在搂头等,看微微出来还干什么。
不到十分钟,微微出来后在接小灵通电话:“哦,好好。我一会就到”。然后,做的士走了。他也马上打的士跟踪。到了一个鲜花店门前,微微下了车进店,不大一会捧着一束康乃馨鲜花出来上车了。辛晓气的咬着牙干咳着,司机以为他感冒了,劝他买点感冒药。“妈的,搞破鞋还搞出花样来了!刚见一个又去见一个!还买花!性欲还很强呢,和我怎么就没这么浪漫有激情呢?妈的。”他心理想。
微微到了一家医院门前下车了,他也下车了,悄悄的跟在后面,看看到底又和谁约会。到了二楼,微微进入了病房,他就在病房门的小玻璃窗偷看着。“恩?还是个花白头发的老家伙呢!疯了,疯了!玩够了姐弟恋,又玩老少情了!”他看着那个老头用色咪咪的眼睛看着微微,并攥着她的手说笑着。如果护士不在旁边,他觉得老头肯定会亲吻她。他想冲进去,可是,最终没有冲进去。他想,先不惊动她,看看她到底有几个情人。
过了半个多小时,微微出来了,在给别人打电话:“你好,刚才没听到你的电话,对不起啊,呵呵。啊……啊……。想姐姐了?呵呵,我也想你啊,呵呵。别想了,一会我就见到你了。好,拜拜”。然后,微微上了36路车。他也想上车,可是,怕发现。于是,他心里大骂着微微,就打车回家了。“妈的,这个骚娘们!一天见几个了?原来也没发现她这样啊?也不怕把肾搞坏了?在家装的太象了!等她回来再收拾她!”其实,他平时还真不骂人,即使是心里也很少说脏话。可是,面对这种背叛,他埋藏在心底的几乎都要烂没了的污言秽语都复活了。
他回到了家,坐在沙发上抽着闷烟,几口就抽没了一棵,又点燃一棵烟。他的脸变形了,在缭绕的兰色的烟雾中抽搐着,牙咬的噶蹦噶蹦响。他呼的起来,到卧室,翻看床上的被子和枕头。他发现了一根短头发,他几乎停止呼吸了,用那种绿光看着头发。看了半天,他又从自己的头上薅了一根进行对比,“不一样!不是我的头发!妈的,骚娘们”。然后,他把那根头发夹在了床头的一本书里,并且,还折了书页,以便翻找。
他又到了厕所,看看垃圾筐里的废纸。“恩?怎么这么多大块的?还有血迹和污渍?恩?这个骚娘们!”他气的用一只脚踢了一下垃圾筐。
他又点燃一只烟,是用还没有抽完的那半截烟点燃的。刚想坐下,可是,他又到厨房的垃圾筐里看看,然后翻啊翻。“恩?妈的,还有烟头!”他捏起那烟头,看着烟蒂,不是自己抽的牌子的烟啊!他又把那烟蒂放在了夹那根头发的书页里。
他揪着自己的头发,还使劲的打了自己的嘴巴,两眼通红。然后,来到厨房,看看酒少了没有。记忆里酒好象没少。“妈的,那个小子可能不会喝酒!”他又打开了冰箱,有不少熟食。“哼!骚娘们,还没少买呢,都是好吃的”。
返回客厅,他又把大衣柜打开,看看有没有别的男人的裤衩等衣物。没发现,就“嘭”的把衣柜门关上了。
他的嗓子发干,想喝点纯净水。可是,他刚在饮水机端起了杯子,却发现杯子里有茶叶,并且很多。“恩?恩?她喝水从来不放茶叶啊?”
又点燃一只烟,事实上,他就没停止过抽烟。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不健壮的胸脯起伏却很大。惨白干皱的脸扭曲着,那双眼睛好象变成了两颗绿豆。他忽然看见微微的神州行手机没带,只揣走了小灵通。他扑了过去,翻看电话记录和短信。有几条让他发疯:
“茫茫人海,芸芸众生;相识是缘,相知是福”;
“享受爱是幸福的,奉献爱也同样是快乐的”;
“姐姐,今天你有时间吗?能来吗?还是我去?”
“……”。辛晓气的,把手机狠狠的摔了,但是,是摔在沙发上。他把大半截烟塞到了茶水杯里,呼呼的大喘气,手哆嗦的很厉害。他想把那些发短信的电话号码记下来,还有通话记录里的陌生电话。可是,手不听使唤了,抖的异常厉害。
他莫名其妙的开始翻箱倒柜,不知道要寻找什么。看着自己用过的但是已经陌生了的东西,就两眼冒火的看着,不能确定是自己曾经用过的,也没有确定是别的男人的。于是,他就都摔在一旁。还咬牙切齿的使劲踩几脚,就好象在踩那些让他带绿帽子的男人。每每翻出带有绿色的东西,他都不敢看了,因为看到绿色就头疼,并且是要命的疼。他翻出了一个放大镜,看了半天,就到卧室去了。
他像工兵探地雷一样,两只眼睛的绿光透过放大镜,在床上寻找着。床单上好象有残留物,又发现了一根短头发。还发现了有不明纤维,也看到了一根黄色长发。“恩?妈的,奇怪了。老婆也没染发啊!搞的花样不少啊,还搞同性恋了?恩?这个骚娘们。”
那本书里,已经夹了好几样证据了。短发,黄色的长发,烟蒂,纤维。累了,他真的累了。躺在床上,憋的难受啊,上不来气。又起来,上厕所。可是,感觉有尿,却尿不出来。肚子也憋得慌啊,仿佛有很多气泡在腹腔中乱串,一会这疼,一会那痛。
他坐在了沙发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这个时候,他听到门外有说笑声,随后,是开门声。
“辛晓,你回来了?你不说要十多天才能回来吗?事情办的怎么样?怎么……”。微微开门进屋时,看到了他的鞋,所以就这样说。可是,抬眼望去,看到满地都是乱糟糟的东西,她就眨着毛茸茸的大眼睛迷惑不解的又说:“你干嘛呢?怎么了这是?”白嫩的脸泛着淡淡的粉红,犹如刚刚泛红的桃子。
“呵呵,就是啊。是不是来小偷了?”跟在微微后面的娇小的年轻女性说,然后,那双小眼睛眯笑着。圆圆的小脸,长长的金黄色头发垂到了腰间。
辛晓狠命的吸着烟,一口接一口。微微过去了,看他那惨白的脸,以为他有病了,就前去摸他的额头:“怎么了?你脸色那么难看?病了?”
“到医院去看看吧。这是姐夫吧?”娇小女人说。
“对,是你姐夫。这是我的姐们小红”。微微介绍完接着说:“走,上医院检查一下”。
“你还有心思管我?还在乎我?”辛晓用手揉碎了烟说。
“怎么了?老公。哈哈,你是不是发烧说胡话呢?”微微说话的时候总是那么大笑,有的时候,就是毫无顾忌的大笑。所以,她妈妈总说她没心没肺。
“你应该当演员——演的太像了!装,接着装!”他说完就起来了,到卧室把那本书拿在手里,返回客厅说,“既然你不在乎羞耻了,我也就别怕家丑外扬了。实话说吧,我今天跟踪你了,你今天至少和两个男人在一起了,还搂搂抱抱的,哼!”
“你?你……”微微收敛了笑容,想说他卑鄙,可是没说出口。然后,就开始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她的眼泪都出来了。小红也跟着笑,笑的直弯腰。
“姐夫,我来解释吧。呵呵”。小红走到他的跟前说:“姐夫,你不知道我们几个成立了社区家政义务服务队吗?”
“哈哈,我肚子都笑疼了。小红,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呢,他不知道。哈哈”。微微在捂肚子。
“哦。呵呵。姐夫,你听我说。前些天,我们这些经常上网聊天的人合计的,觉得总聊天也没意思,还累身体,就商量找点事情做。商量来商量去,我们就决定成立社区家政义务服务队。工作才开展了几天,居民……”小红眉飞色舞的说着,被他的话打断了。
“那微微今天挽着的那个高大男人是怎么回事?”他怒气未消。
“呵呵,姐夫。那个人叫大王,也是我们义务服务队的。我们都有工作,就是周末和休班的时候做义务服务。大王今天帮孤寡老人刷房子,不注意,白灰把眼睛迷了,然后,微微接把他送回家的。呵呵,眼睛被白灰烧的很……”小红的话又被打断了。
“那你微微姐买一束花看那个老头又是怎么回事?好象是一个有权有钱的老家伙”
“姐夫,呵呵。你真逗,这你也吃醋啊?呵呵。那个老头是一个副局级退休老干部,是我们义务服务队的队长。呵呵。他心脏不好,住院了,微微姐代表我们大家去看望他的。呵呵。姐夫,你真逗。他还组织我们在你家开过会呢,呵呵”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他顺手把微微落在家里的手机拿了起来,查看到短信说:“‘享受爱是幸福的,奉献爱也同样是快乐的’,这是谁发的?谁享受爱了?谁又奉献爱了?啊?”
“哈哈……电话号码是多少?”真愁人。感觉微微笑的很难受。
“139xxxxxxxx”,他念的非常清楚。
“呵呵,呵呵……姐夫。你按照这个电话号码打过来,你看看我的手机响不响?呵呵,逗死我了”。小红笑着说话时,也很妩媚动人。
“那这条短信,是‘姐姐,今天你有时间吗?能来吗?还是我去’,谁发的?和谁约会?在哪……哦,还是这个电话号码”,他又看那条短信,念着说:“‘茫茫人海,芸芸众生;相识是缘,相知是福’,谁发的”?
“号码是多少?”小红问。
“138xxxxxxxx”,他念完,目不转睛的看着小红,仿佛在说:这个号码不是你的吧?怎么解释?
“呵呵,”小红什么也没说,到他眼前,让他看着拨打这个号码,接通之后递给了他,然后说:“你听听,是男的还是女的?呵呵”。
辛晓听到对方是女士声音,就把电话挂了,然后说:“难圆其说。”他用法官看被判决人的眼光看着她俩,把书打开说:“这是证据,你们又怎么解释?”
“什么证据?我看看。”微微过来了,可是,他没把书给她。
“这个烟头是怎么回事,我根本就没抽过这烟”!说完就把烟头递给了微微。
“你真是忘性大啊,哈哈,你愁死我了。”说完,微微就到他的烟柜把那半盒烟拿了出来,“你看,是不是你抽的?你走那天我弟弟来看你,你俩抽的这烟,弟弟走的时候把烟拉下了。辛晓啊辛晓,你真……哈哈,真愁人啊。”
“这……”,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好象恍然大悟。“那这个……”他想让她看看那根短头发,可是,觉得是一样的了,就没让她看。然后就把那根黄色的长发捏出来说:“这根是谁的?”
“哈哈,哈哈……你这么小心眼啊,哈哈,愁死我了,愁死我了。”微微捏着那根头发说,“你要是眼睛还好使的话,你看看小红的头发。哈哈,你怎么这样呢?”
“呵呵,姐夫啊姐夫,你可把我逗死了。呵呵。我现在是单身,陪微微姐在你家住了两夜。呵呵”。
“哈哈,哈哈……如果你没找到头发,你是不是还怀疑我和和尚睡觉了?啊?哈哈……”
“呵呵,呵呵……”小红笑得直拍打微微肩头。
“嘿嘿,嘿嘿……”不自然的笑,多少有点冷意。
“哈哈,哈哈……”微微还大笑着。但是,她看到了他那脸上还残留的余愠,永远也不会消除的疑虑,或许是与生俱来的多疑神情。然后,她收敛了一下笑容说:“告诉你啊,辛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要是再那么卑鄙的跟踪我,你可要当心了。”
“嘿嘿……”他也笑着。然而,却不完全是解消除了疑虑的愧疚的笑,也不是完全释怀的放松的笑。尴尬的笑声中,还流露着骨子里生就的多疑色彩。
-全文完-
▷ 进入金艮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