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对他有印象是我结婚后刚上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在单位的院子里遇到了他,对,他和我大学的学姐一起往外走。见到我,他就说:怎么结婚了?还想给你介绍对象呢。
我不认识他。心想,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不着调?!心里着实对他没好印象。
后来逐渐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老谈,一个一脸坏笑一付好心肠的满身才气满嘴歪词的大学哥。
因为他常与我的学姐交往,我也就借了光。他有太多的故事,他自己创造出来的故事。他把他的生活变成了故事。他的人生讲起来是非常有趣的。可惜,因为忌讳一些人,我不能全如实讲出来。他出身于一个高干家庭,可他身上没有纨绔子弟的习气,非常实在,非常真实。真实得没有防范之心,真实得发傻,真实得他说什么你都得信。
他下过乡,在农村演绎了他的爱情故事,他就娶了那个女孩。那是一个孤儿,其实,他后来不想娶了,可据说他的儿子已经在来这个世界的道上了。
大学哥还是负责任的。忍痛放弃了也许是他一生中的真爱,结婚了。
那一生中的真爱,是他在大学中找到的。
很老套的故事,是吧?上了大学的知青,忘了乡下的小芳,变心了。
其实,哪那么简单啊。
大学哥身高一米八,长得很英俊,又有才华,家庭背景又好,当然。。。。。。
可他结婚了,有了儿子。他拿儿子当宝贝。妻子贤惠,日子也就过下来了。
可他真的没放弃继续演绎他的多姿多彩的生活故事。不断的听说,学哥又怎么怎么了。但人们都理解,善意地取笑他。他才不在乎呢。每当酒桌上大家相互介绍的时候,他就会说,本人姓什名谁,做什么工作,有什么特点,其中一个就是:本人人品不大好,生活作风有点问题。
开始,大家吃惊,后来,都知道他在逗大家乐,不等他说大家就替他说了。一度,生活作风有问题成了流行语。
他有许多女朋友。我那个大学姐就是最铁的一个。许多故事我就是从她那儿得知的。他的女朋友常上他家去。他的妻子会给他们做饭吃。他也有许多同性朋友,都拿他当知己。
我年纪小他们十来岁,他们把我当小妹妹,有好玩的事会带着我,但我始终游离于他们的圈子之外。大学哥是报纸的文学版编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给报纸写的稿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开始向我约稿,并给我开了一个专栏:坐看云起,参悟人生的真谛。当时我用了一个笔名:毛毛。后来,又开了一个专栏,专写女人的故事:叫毛毛细语。
那一阵子,我的脑袋里天天电闪雷鸣,灵感的火花总是闪啊闪的。整天写。发了很多东西。也就是从那时起,落了个才女的虚名。
大学哥总是以欣赏的眼光对待我的稿子,对待我这个人。那一种爱护,让我感到温暖,放心。
他是一个狂放不羁的人,蔑视权贵,粪土功名,他只欣赏真实的人,欣赏有才华的人。
他的肯定,对我来说,比领导的表扬更让我自信。从他那里,我得到了许多鼓励。
他不当官。他上文学院学习去,他写小说,他发表小说。他在圈子里已小有名气。
可是,有一天,一个消息如炸雷在我的面前炸响:老谈得了癌症!肺癌!
我只感到从头到脚的凉,凉啊!心里凉啊!
他去北京手术了,回来上了几天班,又住院了。
经受了多少心灵和肉体的折磨,他没说。他是个铮铮硬汉,再苦,他都不会说。
儿子还没成年,妻子的工作也不太顺利。可他就要撒手了。他该有多少不舍啊?
最后的日子,他瘦得变了一个人。许多人已经认不出他来了。
那天,他知道自己已走到生命的尽头,一切都无可挽回,而他,活着已太痛苦了,他求医生,给我打一针吧,让我走吧。
医生是他的好朋友,但他无权剥夺患者的生命,尽管患者是他的好朋友,尽管患者有这个请求。中国还没为安乐死立法。朋友不忍心看他被痛苦如此折磨,给他注射了一支镇静剂,让他睡一会儿,减少点痛苦。
大学哥就在梦中走了。不知道他当时有怎样的梦境,不知道他是否感到害怕,是否孤独。
他有太多的梦留在了人世间。他不爱财。家中全是书,他把所有的钱都买了书。
主人走了,那些书该是多么寂寞多么凄凉啊,没有人再拿它们当宝贝收藏着。
而我的作品,也再没有人以那样欣赏的眼光去品评,去呵护。
在文学与创作这条艰辛的路上,大学哥本是一个开路的人,有他在,我会走得多顺利啊。可他不在了,这一堵挡风的墙轰然倒塌了,所有的风雨都要我自己来抵挡了。在荆棘丛生的路上,我还有信心走出一条路来吗?
大学哥,你现在好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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