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你的沉默是冷却下去的疯狂

像黑暗在不安的温暖中反扑

我躲避，闪出时间供你一错再错

我获得过的，此刻必须交出：子夜和梦

而梦正在翻身，也正欲死去



这是错乱的季节，连出发也是误会

我开始怀疑直觉，怀疑美，怀疑

你背回来的迢迢的往昔。我听到

皱纹跳舞时将僵硬的青春嘲弄

听到门前，被最后一枚秋叶照亮的明月

呵，明月，这浪者的宗教也开始疯狂



　二



为了清白，雪养活了冬天

为了抵达旅者，入眠的孩子

他绝尘的心灵在光里独行了千年

为了确指那首诗在客栈分娩

一盏青灯到最后仍不肯闭上眼睛



这是厚道的冬天，冰凌为它开花

你我如梅，吐出芬芳，也吐出底气

等生的游戏释放了年少

你我不灭的幻想将不绝于旅途



　三



走过内心，只有语言赋予你通道

而满唇埃尘，一粒词汇

就使你我在抽象中像美一样迷途



无声的需求促使我们跳出隐居者的篇章

彼此分享：粮食和一把匕首

而嘈杂的平安设计了岁月平庸的脸相

那些微笑比麻木更能摧毁一切漂泊

你我只是彼此需要，彼此逃出内心

我们用完了晨昏而晨昏也啃光了我们



　四



我每日相同，或者更加迷恋歧路

每个车站的窗口都放射出相近的眼神

我自投罗网在豪华的宾馆

所能庇护的昂贵寂寞里，借问

一根香烟，这穷人般被愁绪抽光的爱情



你的怨恨挪移，或比南方精美的绿色

更容易起火，你的美丽死去

你和它们曾经嬉笑在

南方焦灼的大海吞没的蔚蓝里

夏天，正使短暂的美成为命运



　五



秋天，是一场时髦之后的朴素

秋雨，是假设者假设的悲剧

（舞者飘落，如一片潮湿的毛羽）

而拓荒者，正路过身后所有的荒凉



那为你我捎来花园和遥路的秋风

它的重量与花卉相同，运到尘世

装饰了已然和万象最初的胎记

谁在秋水上游等待，看水流

将等待剥离成一块悬望者的石头



　六



你是我的过去，我是你意想的未来

而过去只在过去的将来中成为诗意

未来与未来，馈赠你我瑰丽的虚荣

在存在里成为一把泥土的记忆



现在，你我像文字一样上升或坠落

肉体的空间在泪迹中撑开铿锵的笑容

上帝曾在最深处或最高处唯一地活着

剩下十字架，在过去时里被绝望地眷爱



　七



在太阳跳来跳去的东方，东方

比一只木船更轻佻地游荡

群星的窥视，使大海辗转反侧

泡沫的肺，正领教着奔波的喘息



踱进黄昏的港口是你我即至的暮年

那里，一切安详却并不是奇迹

我们在拥挤中拥挤，却空空如也

在潮汐的进退中进退，却进退维谷

而比珍藏更深渊的鱼群

像毁灭者在最暗处拾掇忏悔



八



闪电在何处将你寻找，将你

在世俗的变迁中一次次地推拿

繁华的忧郁竖立了无数闪烁的夜晚

林荫或止静的晚灯认出了我

那是春天汇聚的我蜕变的形式

夺路而逃的，必是精神的阴影



在北方，平原将你我丈量

福祉在民间种植了最平坦的宽容

我们类似于北方，类似于诗歌

争夺着你我三十年的孤独，以及

三十年后在别人的脸上刨出的

仁义而静美的启示



　九



我留下一组诗篇，像上帝将我

留在路上或一棵树心里

在誓言中发誓自己是不死的智慧

将同羁旅一起长命在大块的倾诉里

和习惯的街道，未曾满足的你

将在蒙难之后领会这组诗篇



你一定获得了古典的心灵

并慷慨地将我思念，你的思念不朽

它们比诗歌更容易抒情

而勇敢的抒情将企及永恒

呵，被不老的黑夜谱成了一首歌的旅途

留在了爱恨互为信仰的宿命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