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半魇田 宝渡

发表于-2008年05月28日 中午1:28评论-0条

韦应物《滁洲西涧》有一句极富画质感的诗句,“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我不知道这是描写一天里哪个时候的景致,就单凭个‘晚’字猜测这一片光景应在一个黄昏里。倘真是那样,我不是也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么?稍微不同的只是雨云还在高处挂着,雨还未落到水面。河里的确涨水了,都淹过了先前露出水面的水草和石头,想是上游下了大雨吧!正是春汛的时节。 

天空兑成了靛青色调,忽而又淀成了一片漆黑的墨汁!我照了根蜡烛,借了这份幽微的光,便上去了白日里看定的那艘小船。它是只破旧而小的木乌蓬船,泊在河边冷落了很久,但这个夜里小船将一直听我的理会。我觉得我已经变成一员将军,整个夜晚都是我的领地,还包括我把小船泊定的那片三角洲。河风柔柔的,吹得人很酥软,我坐在船舷上,让脚伸进水里冰凉,任风撩拨我的衣裳,听船摇摇晃晃时“咿咿呀呀”的声音。这里一切都让一颗心子变得清凉而干净。镇上喧嚣难以平息,有一种躁动不安的热情在光亮如白昼的夜里传染,让人都变得如痴如狂。谁打破了夜晚原来的秩序?天太热了我不愿挤到人群里去;那里足可以闷死一个人。所以,我揣着一颗野心爬到我的小船上,想要去一个人所不知到的地方。

我的蜡烛让风灭了几次,最后索性我就不再去点燃它,一个人欣欣然坐在船舷上,用耳朵和眼睛拜受黑夜的赐予。我正是夜的访客,得有作为客人的拘谨和安分,要尊重主家为我的安排。远处的渔火在水面跳跃,像放在河面的祈福灯。林里的豌豆黄又在呼唤某人的名字,听说它要是叫着谁的名字,鬼差就会将谁的魂灵勾了去。从此这个世界上就会少了一个勤劳的人。这是个可怕的造谣,可我还是把伸进水里的脚缩了回来,爬起来躲进船里去,点燃了蜡烛。

夜实在太黑了,我注意到不远处有啮齿动物切齿的吱吱声。这又使我引起了好奇,然而这点好奇又让我战败了恐惧的神气。所以我擅自决定带上一副钳夹,一只手电,登陆三角洲。我循着声音去找果然在距离小船有十几步之遥的地方发现了它们。这种情况真是吓了我一跳,一只巨大的老鼠正在同一条青花小蛇做斗争。它想逃进洞穴里去却被小蛇拖住了尾巴。这一副景象使我联想到多年以前的另一件趣事。那时我半夜起床撒尿,刚一开灯一只肥硕的老鼠从橱柜上跳下来一溜烟窜到门坎边,隐藏在角落里。它以为我不曾看到它的把式,它的尾巴露了象,我蹑足过去一把擒住它的尾巴。嗬!这家伙好大的力气,竟然摆脱了我的手,这使我一愣,却又看到手里捏着一截尾巴骨的外皮,我不禁哈哈大笑,笑这老鼠如何愚蠢,也许,我捉住了它,并不会伤害,反而将它饲养在自己的小笼里,每日供它好吃好喝不也很舒坦吗?也不用受这疼痛。眼前,这只小畜生却不如那只逃之夭夭的老鼠幸运,终究还是敌不过天敌。至于那条小蛇,我不再好意思看它进餐,走开了,继续我的旅行。走了一转,我没发现比先前遇到更有意思的事,只在回来的路上,惊起了一群野鸭,它们也惊动了我,让我心跳得厉害。

我的兴致还是极好,由于睡不着,我掀开帘看远处和近处有光的地方。岸边还有几个人在钓鱼,他们使用夜光浮标在空中甩了几圈后,以一道极优美的弧抛出去,落到远处的水域里。忽然,听到“嚯咿”地一声叫喊,这是大鱼上钩告我的信号,我估计这鱼该有百十来斤重吧!后来又听到“铮”地一声,接着,有人说话,“啷个地?”“断了,不晓得挂到哪个石头卡卡上咯!”我听了这话,仿佛极高兴的样子,就跳出来喊:“钓鱼的,嚯咿!这号鱼该有百十来斤重喔,莫要给江里的老王八咬到江里去了。”我不知道这样的嘲讽怎样使这几个人悻悻,不久,他们都走了。

夜已更深了,所有生物都已安息,夜枭刚咽了它的喉咙。天边飞来一只萤火虫,忽闪忽闪的,像一颗星子。显得那样孤单,它也是在寻找伴侣吗?来吧,到这里来,到我的小船上来!和一个正寂寞无聊的人做伴,哦它是一朵火眉子,它从镇上来吧!忽而落到水面,淹了它的光热。这个夜晚是没有萤火虫的。

我于这样的恍惚中渐渐熟睡,后来发生了什么事,都一概不知了,好象自己变成了一条小鱼,去了很多从未去过的地方。后来,听说那晚下了很大的雨。

渡边,大水冲断了那架新修的栈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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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王先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