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美的松辽大地上,一个坐落在半山区的小村,在郁郁匆匆的大叶杨树和展现柔曲线条的不规则美的榆树的包围中,显得静谧而美丽。小村的后面,有几座不是很高很险峻的山,但是,草木葳蕤,生机勃勃。小村的前方和左右方,是蜿蜒起伏的丘陵地带。一眼望去,乡间的弯曲的土路宛如白色的绸带,缠绕着绿色的大地,眺望的眼神也随之美丽的曲线而改变成波浪似的目光。村内的各家各户,虽然看不出富有,但是,也看不出贫穷。每个庭院所种植的植物都很相似,有已经开了花的向日葵,有辣椒、茄子、柿子等。庭院的墙或者杖子,都有“爬山虎”向上攀延,开着喇叭似的花。房屋的门前,有“扫帚梅”,有芭蕉,有土豆花等。各家的沙果树上结满了果实,太阳正准备用妙手给果实涂红。屋檐下,燕子爸爸妈妈还在辛劳的抚养着还不能自食其力的孩子们,唧唧喳喳,你争我抢。每家每户都饲养着家禽,有大鹅、鸭子、小鸡、猪。很多鸡都趴在鸡窝里,眼睛憋的通红——在使劲的给主人下蛋。部分家庭还有养蓝狐、兔、鹌鹑的。
美丽、安静、万物和谐、其乐融融的小乡村。
无论穷富,每家都养着狗。生活在所谓穷的家庭的狗,每天都在摇晃着尾巴向主人表示衷心: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永远忠于您。而生活在所谓富的家庭的狗,也是每天在摇晃着尾巴向主人表示:三穷三富过到老,主人,狗永远是你的奴仆和忠诚的朋友。
村东边的林老汉家,养了一条大黄狗,他的孙子给这条母狗起名叫:黄黄。如果在这个乡村乃至附近的所有乡村进行狗选美,那么,谁都不怀疑黄黄能得到冠军。金黄色的皮毛,腹部略浅;它的眼睛明亮、深邃、目光炯炯。两只大耳朵非常漂亮,竖起来,犹如雷达扫空;耷拉下来象美女梳辫。坚挺的鼻子似乎显示它的极强的嗅觉能力,宽大的嘴巴让任何同类畏惧。它的身材可不是杨柳细腰,而是健壮的,圆滚的,四肢发达有力。走起路来,真象模特,那么美,那么稳。
黄黄非常聪明,通人气。一次,林老汉耕地,把一个钱包丢了,把有点驼背的老汉急的弯腰九十度在垄沟里扫描;他的汗水从脚后跟流出,带着咸味滋润着土地,并不停地自语:“糊涂了,糊涂了!唉,钱包丢哪儿了呢?”这一切,黄黄看在眼里,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它来回左右的边跑边闻(嗅),不大一会,它把钱包从土里扒出来,叼着钱包,摇晃着尾巴奔向主人。晚上,主人给它一大快肥肉。还有一次,林老汉的孙子在他家前面的水塘玩耍,不小心掉到水里,黄黄奋不顾身,咬着孩子的衣服往上拖,救了一条人命。
黄黄已经成了林老汉家庭的主要成员。
前几个月,老汉给黄黄找了一个“临时对象”交配成功,黄黄要做母亲了。
这几天,老汉、老伴、孙子(儿子儿媳妇外出打工)都倍加呵护黄黄,因为黄黄快要下崽了。黄黄呢,也自知快要分娩,不离开它的窝,不和老汉一起出去了。老汉回来的时候,它才赶紧跑到主人跟前,嗅嗅主人;嗅完之后,觉得主人没有什么闪失,它就摇摇尾巴,监守自己的岗位了。
黄黄很懂得优生优育——生了四个健壮的狗宝宝。
它象一位伟大的母亲,在阵痛之后精心的照料着孩子。它舔去孩子身上所有的异物,不停的嗅着孩子。孩子离它远了,它小心翼翼的叼回来;孩子拉屎撒尿了,它快速的舔食——本能使它随时保持孩子自身和家的整洁卫生。天亮了,它给每个孩子舔脸,然后,舔孩子的全身。一个是为了干净,一个是天性——孩子在它的舔犊之情下会感到安全,会健康成长。吃饱了的宝宝们,嘴里含着妈妈的ru*头,甜甜的睡着了。
再有三天,狗宝宝就能睁开眼了。
这天下午,天气很热,宝宝们吃饱了,睡着了。黄黄走出窝,喝了点水,然后趴在窝的外面凉快凉快。它伸出舌头,哈哈的喘着气散热。一丝倦意袭来,黄黄打起了瞌睡。
过了一会,它听到宝宝们的惨叫声,黄黄竖起了耳朵“汪,汪”两声,神速窜进窝里,它发现一条两米多长的大蛇正以s姿势对视着它!不断伸缩着叉子似的舌头。余光中,它看到宝宝们轻微的抽搐,并有血流出。黄黄大叫,上去就咬大蛇。可是,这条黑色带有黄色斑纹的大蛇很灵巧,机灵的躲开黄黄的血盆大口,没咬到。黄黄呲着牙,两眼冒火。它用爪子去按,可是,没有按到,还差点被蛇咬一口。黄黄的全身毛发竖立,它不顾一切的去咬蛇头,准备一下至于死地。可是,还是没有成功。它又孤注一掷的去咬蛇身,可是,大蛇串到了宝宝身上。它怕伤着孩子,就去咬蛇尾,但是,由于一边战斗,一边顾及孩子,加之狗窝狭窄,所以,几经回合,黄黄都没有咬到它。这个时候,林老汉被黄黄的不正常叫声引来,才看到,原来大蛇从窝的后墙缝里悄悄的进来的,要吃掉狗宝宝。老汉拿起铁锹,对准蛇身就砍过去;黄黄想趁机一口把蛇毙命。然而,大蛇快速的,飞也似的串出窝,s型地前进,消失在草丛里。黄黄追过去,滴血的眼睛一眨不眨,尾巴已经平直。可是,它曳然而止,掉头跑回来看护宝宝。
宝宝们还在惊恐中哀叫着。
黄黄把宝宝们叼在一起,一个一个的舔,一个一个的嗅。把每个宝宝的伤口都舔的干干净净。然后,它侧躺着,把孩子揽于腹中。让孩子们吃奶,以消惊魂。
第二天,林老汉起来,先看看黄黄一家。发现,黄黄不停的舔宝宝,可是,宝宝们已经奄奄一息了,黄黄的眼睛好象有泪光。老汉的心也咯噔一下,然后,他回到屋里,取出去痛片撵碎,嘴里念叨着:“也不一定管用,唉,死马当活马医吧!”
黄黄似乎懂得主人的用意,一开始,让主人给宝宝伤口敷药;可是,当它舔了几下宝宝的伤口时,可能觉得味道很不好,就呲牙——平生第一次向主人发威。林老汉知道,再上药,黄黄肯定不饶他,会把一切愤怒都发泄在他的身上,或者因为强烈的愤怒而激活它的野性——说不定会咬他的喉咙。
林老汉摇摇头,无可奈何的回屋去了。
当夕阳西下时分,黄黄的四个宝宝已经都死了。黄黄用它的腹部和四肢保护着,生怕被夺走宝宝的已经没有生命的生命。它似乎没有感觉到天气的炎热,也不那么努力的伸出舌头散热了,两只耳朵无力的耷拉着,眼睛流着泪水。老汉发现后,没有马上把四个死去的狗宝宝埋掉——他知道,它也不会允许的。
过了一夜,林老汉早晨给黄黄送去水和大骨头以大米粥,可是,它看都不看,闻(嗅)都不闻,两只眼睛盯着老汉。老汉用手把骨头送到它的嘴边,它轻轻的摇头,泪眼婆娑。
“唉,狗和人一样啊!”林老汉自语,“崽子死了,你也不能不吃喝啊,唉。”
又过了一天,黄黄还是这样。
还是过了一天,黄黄还是这样。但是,死去的狗宝宝已经开始腐臭。
黄黄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和精神了。
林老汉决定,必须埋掉狗崽子了。他试探着黄黄,用铁锹撮起一个狗崽;奇怪的是,黄黄并没有不愿意,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当老汉把狗宝宝在房后埋掉之后,黄黄有气无力地到埋孩子的土包嗅了一会,然后,趴在旁边。无论林老汉怎么赶,它都不动。老汉把食物和水端到它的身旁,它也不动一口。老汉急的直搓手说:“唉,这事摊谁身上都要命啊!”
正在老汉一筹莫展之际,黄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首先嗅嗅老汉的脚,再抬起头舔舔老汉像松树皮似的手,泪水和血一起流了下来。然后似乎象是轻微的、无力的点点头,又摇晃着已经感觉很沉重的尾巴,三步一回头地走到水塘的旁边,它向大蛇逃跑的方向哀怜悲切喊叫“汪,汪,汪,汪!”看它使出的力气,好象已经不在乎声带的撕裂了,也不在乎喉咙的破损了,更不在乎生命的存亡了。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黄黄纵身一跳,跳入水塘,不挣扎,也不抬头呼吸,故意溺水死亡。
林老汉被这一幕惊呆了!他张着嘴,任凭非常难看的、参差不齐的、发黄的牙齿裸露着。已经显得没有光彩的双眼老泪横流,被紫外线常年灼伤的面部振振痉挛,硕大的喉结不停地蠕动。
他下意识的扔掉了铁锹。
足足过了三分钟,老汉“哇”的一声,蹲在地上,双手不停的拍膝大哭起来:“呜,呜……你这是何苦呢!呜,呜……还有我们呢!呜……你怎么能自杀呢?呜……你还会下崽子的,呜……”
悲戚痛哭之后,老汉把黄黄捞了上来,抱在怀里。黄黄的眼睛圆瞪着,没有瞑目,老汉还是不停地呜呜哭着。
这个时候,村里一个游手好闲的人“二混子”看到了,他挪动着麻杆儿似的瘦腿,摇晃着骷髅似的脑袋,对老汉说:“大叔,我帮你把它扒皮,晚上咱们爷俩吃狗肉、喝烧酒,行吗?嘻嘻嘻·”
林老汉轻轻地放下黄黄,拿起铁锹,两只眼睛充血,突然就砍“二混子,”可是“二混子”跑得快,要不然,老汉真敢砍死他!宁可被枪毙。
“王八犊子,你还他妈的不如一条狗!”老汉骂着,并吐了一口吐沫。
林老汉把黄黄和它的孩子埋在一起,顺便把黄黄没有吃的食物也一起埋掉。
从此,老汉每天都要在黄黄和它的孩子们的安息处坐一会,表情呆呆的,傻傻的。老伴也经常陪着他,不停地拭泪。
从此,老汉苍老了很多。
本文已被编辑[奔月]于2008-5-28 10:36:02修改过
-全文完-
▷ 进入金艮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