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乃是荆轲刺秦王临行时的歌曰,其撼天地,泣鬼神的悲壮之举,令人仰慕不已;其“图穷匕首见”的成语,孩童时既有所闻。然此事,源于何书,此书又著于何人,从未考究过。上月的一个双休日,晨起,从一地摊书市,翻翻拣拣,觅得一本《燕丹子、西京杂记》,有八九成新,是中华书局85年版本的,便花了四元钱购之,掖纳入怀,欣然归家,伏案捧阅后,方知荆轲刺秦王早源于此书,读罢感觉心底儿特爽。君不知,有所发现是读书人的幸事,何不趁兴写之,以飨读者。
《燕丹子》早见於《隋书、经籍志》小说家类的著録,一卷,不著撰人姓名,注“丹——燕王喜太子”,据《旧唐书、经籍志》记载,作三卷,题燕太子丹撰。后人对此,颇有疑惑,曰:“概是望文生义乎”。足见《燕丹子》是书名,并非作者名。原著编者可能误把《燕丹子》,同《老子》、《庄子》、《韩非子》一样,定为一家之言。细考,错也!《燕丹子》的真实作者并不祥。故此,该书出版仍署名为“无名氏撰”。此书传本甚少,《四库全书》从《永乐大典》中辑出,列入小说家存目。清嘉庆十一年,陽湖孙星衍从纪昀处传得钞本,先后刻入《岱南阁丛书》、《问君堂丛书》、《平津堂丛书》,现存的几种版本都是孙刻本传播的,得以延续至今,看来孙的功劳是盖不可没的。《燕丹子》的成书年代不详,历史上未尝有过不少文人做过考证,得其结论不一。孙星衍在《燕丹子》叙中说:“其书长於叙事,娴于辞令,审是先秦古书,亦略与《左传》、《国策》相似”,又说“书多,古字古义,足证此书作在史迁、刘向之前,或以为后人割裂诸书杂缀成之,未必然矣”;时有人翻阅资料查得,《文献通考、经籍考》引《周氏涉笔》说:“燕丹、荆轲,事既卓然,传记所载亦堪崛奇,今观《燕丹子》与《史记》所载相和,似是《史记》的事本也”,倘若果真如此,该是秦汉之间无疑;可明胡应麟的《少室山房笔丛》卷三十二《四部正伪》则提出不同看法:“《燕丹子》三卷,当是古今小说杂记之祖”,他认为此书成作於唐之前,“而出於应劭、王充之后”;近人罗根泽还著有《燕丹子真伪年代之旧说与新考》,认为此书该是晚出伪作,其时代“下不过梁”,并引梁庾、仲容《子钞》目录为证;至於说“上不过宋”,因悲铟《史记集解》未曾引及,则尚不足为证;当代大文豪鲁迅先生则说:“《隋志》之〈燕丹子〉今尚存,虽不见其〈汉志〉,而审其文词当是汉前书。”
一言以蔽之,该书作于何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好在已是千巴百年的书咯,后人考究不周,倒在情理之中的事了。也无妨。那些名家也大可不必:“春来我不先开口,那个虫儿敢作声”。此书扉页的一些序,倒让窃想起了顾土在96年10月13日的经济日报上写了一篇题为“旧书”的散文,那里有一句话甚记得:“浓重的书卷气,恬淡的微笑,安静的目光,让我敬由衷来,深深感佩有三先生和他那样默默无闻却又功在青史的众多学者”,有三,何许人也?他是王有三{重民}先生,博识旧籍,精于目录版本图书馆之学,长年任职任教于北平图书馆和北京大学,冤死于“文革”,遗著有《中国善本书提要》等,后人得以称谢这位先生,是他给我们留下了一笔笔文化遗产。有三是雁过留名的,可《燕丹子》的作者呕心沥血所著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实是史学缺憾,深为惋惜,颇值得我们对这位久眠于地下的无名英雄,赞叹不已敬佩有加。其实,掩卷细想,名字不过是区别彼与此的符号,那“无名氏”不也是名字吗?!无非是外延大些,其书作价值不减。当然,书作何以传没了年代,何以传丢了作者姓甚名谁,仍是件难死文考众生的事。想那唐轩宋斋,明月清灯,有多少名儒大家骚人雅客,秉烛翻卷,旁搜遍引,各得其诠释呢。这遗篇千古留疑梦,索味无穷道有情。不是更好不过的吗?!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书作凝重的气韵,悲壮的笔触,撼天动地般的历史故事,碾压着深沉的心境。唐骆宾王曾在《于易水送人一绝》中有诗云:“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窃想,中国上下五千年,无数仁人、志士为民族之大义,舍生而取之。有时,个人的血肉之躯虽未达到“水未寒“之目的,但其敢于牺牲之精神必将流芳千古而不泯。古小说“燕丹子”不就是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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