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南方比,北方的春天总晚上个几拍,我踩不准花事的调子也只好随行就市了。恰逢,黑龙江的冰排一溜溜的翻白的撞击刚刚走完,沿岸的楼台亭阁,坝棱道砑的绿化带儿里,簇簇丛丛的榆叶梅,正花盛造势,似波涌似浪跌:远眺,一坡接一坡的吟红唱粉,枝透风暖,满眼开得兴奋,那树丛盖头盖脑的花冠,像天降云霞般朵朵;近瞅,枝条疏扶齐眉,花蕾繁冗叠叠,泛绿藏匿,点点香艳托举,片片玉容展颜,露莹在呼吸的花瓣里做梦清辉,蝶蜂在花蕊上采蜜跳舞,好一个“塞北无所有,聊赠一枝梅”,如此形容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话说这榆叶梅,每年是先开花后吐绿儿的,它的花比长江以南的梅花,瓣儿稍逊小些个,但如云如雪般的成片成团,够得上是梅氏家族的一种传承绝不为过,绝不为怪。瞧美的多么温馨坦然,娇柔妩媚,步行其间,宛若是玉树临风,芬芳四溢,那张扬的伸枝举臂足可让思绪过滤了一把红尘,少年的记忆在一道历史的花河里,摇曳的小舟远远驶来。
许多年前,我家乡的火车站铁路两侧,花鲜花美,尤其是铁路局小花园式的苗圃,盛燃着榆叶梅的簇团锦绣,它们无不诱惑孩子们的手,总有耐不住痒痒的,或偷折花枝而去,或摘花瓣儿而玩,顽童的心哪里会想到,那花枝带着泪滴血浆,别根别本,含恨带怨,被人强迫插在瓶子里,鲜艳没几天儿就枯萎了;那花瓣儿离开母体,散落于地,它欲哭无力,任风吹干了刮走了事;然花事繁盛的树冠被人折袭,落了光秃秃的半个头来,残花败枝,莅临朝阳参差蓝天,大大的苦煞了风景?!无奈,只好待等绿叶长满,夏季蓄积阳光,沐浴雨露,秋季镀亮红橙,落叶金黄,冬季休眠养蕊,历尽苦寒,来年方可再图吐芳纳艳。想必,这折花枝摘花瓣儿的事,该是多么不道德之举呀!
时下,对自然的爱有所升华,对文明的举止有所升级,折花枝摘花瓣儿的行为,已然换位于远远地观赏敬慕的倩影,或与花为伍的和睦相处;换位于静谧地漫进一股温暖的气流,轻轻地嗅品大地的花馨;换位于伫立在花枝梢头间,赧羞般地相映比美,柔媚秀发的瀑布潇洒在香肩。真的不信,你随处可见,仨仨俩俩的组合,四四五五的扎堆,人在花丛美花丛迷人恋,爽自不必说,笑也不在其言。究其实,融身这“花雪”组合的云朵般的世界里,精神抖擞何处比,我真的有些情不自禁地为花喜为花荣了,为花盛而骄为花衰而怜了,因为“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凡是美的东西都来之不易,该珍惜之时何不珍惜。我边走、边想,我的视线被一群穿连衣花裙的孩子牵走,她们憨态可掬,腼腆矜持,花艳,孩子的衣服艳,胸前飘的红领巾艳,此时此景,遐想无不涨溢,思量平添几许,颇感到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呵,在许多年前的我,不也是孩子吗?!今天的他们,不正是昨天的我们吗?!可是,所不同的是贫与富,苦与乐有着天壤之别,那时的共和国,还处在一个蹒跚走路的童年,坎坷和艰辛结伴前行,真个是大河无水小河也干,家家都挺拮据,我和妹妹都是穿着带补丁衣服长大的。小妹妹总是隔着商店的玻璃窗前,张望那好看的花衣服,家无钱,看了就等于穿了,直到梦长大了成了妈妈,梦就不情愿地给了孩子。美梦成真,如今的孩子就曾是过去的孩子延续的血脉。不是吗?瞧着她们的脸蛋儿透出欢欣的样子和满身花朵般漂亮的衣裙,你真的不觉得春天是和谐美丽的吗?你真的不觉得改革后富裕的幸福也像鲜花一样美丽?!鲜花是美丽的,因为梅花香自苦寒来,所以哺育她们的、珍爱呵护她们的人更美丽!是的,如果那一天有这个需要,我情愿做最好的最棒的护花卫士。就这样,我一个人无目的慢悠悠的信步,堤岸的柳树开始发青了,丝丝的垂挂点点胞芽在柔风的吹拂下动荡,鼻息的嗅觉中那缕漂浮的淡淡的梅香味嬉戏般的薄薄袭来。放眼望去,榆叶梅一丛一簇的点缀着江畔。
真的,环顾岸脚四周的一片片的“花雪”,仿佛是春姑娘的寄语?我不知道,但我的确觉得天真浪漫,和花朵一样跳跃的,人疼人爱的更是孩子。不是吗?当我来到了幼儿园的门口,听了“爷爷您好”的声音,一下子会充溢的感到生活就和花样美。看了祖国的花花朵朵,有礼有貌,知荣知耻,满院子盛开盛妍的样子,我无声无息地伫立了许久许久。当我离开幼儿园又漫步在黑龙江畔的时候,空气里有着星星点点的雨滴落在脸上手上,眼前花事正闹枝头的两岸,正滚动了一波波中俄贸易的热潮,犹如这春天里的榆叶梅,和这榆叶梅里盛开的春天,让美的质感生动活泼的摄入眼底,给大地以青春回归。呵,天真的要热了!我离开了那里,望了望缥缥渺渺的边陲大地,那枝枝丫丫萌发缕缕清淡的叶香花馨,在远处若有若无的浮散在风雨中,那些花蕾儿正静待地享受着雨露的抚摸。我知道了,春的脚步就在这花雨里一步步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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