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许一个地老天荒的诺言,梦一场凄美缱绻的故事,书一段繁复曲折的华章。
在这个风花雪月的年代,让我们披上华美的征袍,把自己投入到一场轰轰烈烈的情感战争中。用尽此生的浪漫与温存,演绎一段悲欢离合的传奇。
在那仓皇而美丽的时刻,生命璀璨如烟花般奔放。而我们不安的魂,亦恰如这场激越而光耀的战争般,华丽并寂寞着,直至在花事消残中被岁月的烟尘渐渐湮灭。
当执子之手的承诺终成虚空,当红袖添香的旖旎被点点风干。独立风中,于泪流满面处蓦然回首,谁还会是谁隔空离世的红颜?
而曾经魂里梦里最深切的期盼与呼唤,分明已遥隔千年。
千年,其实亦无非一瞬间!
(一)
给沈亦人发信息时,我已经买好了车票,坐在了侯车室的大厅内。
发信息时,我撒了个谎,我说:“哥哥,我现在正在南下姑苏的列车上,你晓得的,我是个路痴!如果你不想我真被人拐卖,最好明天到苏州火车站去接我!”
信息回复的意外的及时,带有几分气极败坏的味道:“你说什么?你这丫头,你疯了?!快别胡闹了,马上给我回去!!!”
显然,对于我先斩后奏的疯狂举止,沈亦人非常恼火。
温文的沈亦人,第一次用这么疾言厉色的命令式语气对我说话。
我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这个向来不动声色,水波不惊的男人,终于也有了抓狂的时候!
入站口处传来工作人员惯常拖着长腔的软绵绵的声音:“由北京开往上海的t***次列车马上就要到站了,请已经购好票的同志抓紧时间检票上车……”
微微一笑,我飞快地按着按键,回复了一行字:“来不及了,哥哥!明天下午五点多,到车站接我!记着,我牛仔裤,长发,穿一件红色羽绒服,最红最红的那种。”
伸手按了发送,不到半分钟,来电铃声响起。我抬眼看了一下:沈亦人!
微微一笑,轻轻按下拒绝健,理了理头发,我大步走向检票口。
是的,我疯了,疯的义无反顾,疯的不顾一切!
明知一切根本不可能,明知去了也是毫无结果,明知就是去,也挽不回什么,可我还是去了。头也不回!
那天是腊月的一个周四,他即将结婚的前一个月。
我跟老板请假两天,说一个亲人有急事!
坐到急驰的列车上,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的特别早。
火车出站,到了郊外,已是夕阳西下时。
时间太仓促,没买到卧铺票。
我坐在硬座车厢,呆呆看着窗外那一抹渐浓的暮色出神。
穿着一双深统长靴的脚,经过站台上下的奔波,本已隐隐生痛,此刻无处搁放,越发的涨痛起来。
顾不得去理会腿脚的疼痛,也来不及去想自己这般疯狂的举止是对是错,一种惶恐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
我这般不顾一切的贸然而至,沈亦人他,会不会真的置我于不顾?
若是他真的不理我,到了那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我该怎么办?
要知道,他要做的,只需把手机轻轻一关,我便再也无计可施!
哥哥,哥哥,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对我!
一种未知的恐惧,伴随着夜幕的降临,以及晕车的作呕反应,一点一滴侵上心头。
该死的,我此生最怕坐车,而且要命的晕车!
一一,你个傻瓜!你真不是一般的大胆呵!
——我其实并不是个沈亦人以为的那种激越狂野的女孩子。
(二)
夜色终于彻底降临,铁路上亮起了一盏盏萤火似的小灯。
车轮撞击铁轨发出的单调的轰隆声已经清晰起来。
我蜷缩在座位的一角,竭力躲避着身边那个胖子庞大的身躯,容忍着他对本该属于我的空间的侵犯,然后忽然就想起了照片中,沈亦人温文平和的笑容。
身旁呛鼻的烟味一阵阵的袭来,我抬眼看了看那个因列车员不在,而正偷空吞云吐雾不停的胖子,将自己的身子往里面蜷的更紧一些。
许是靴跟太高的缘故,一双脚火烧火燎的难受。晕车反应加上烟味的刺激,让我胃里翻滚的厉害。
我拼命控制住不让自己呕吐出来,挣扎着伸出手,取出电话,发信息:“哥哥,晕车!头痛,脚痛,胃里不舒服,难受!电话忘了充电了,目前还剩一格电。车厢内很乱,我怕!”
信息回复的倒也挺快:“傻丫头,何苦?好了,妹妹不怕,有哥呢。先去餐车车厢坐会儿,省着电,到地方再开机!我去车站接你!”
胃还在翻,腿脚还在痛,身边的大胖子将我挤的几乎没地方坐了,心情却忽然一下子开朗了起来。
轻轻将电话贴身放进怀里,忽然就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是的,一一,不怕,有哥哥呢!
(三)
就我有限的人生经历来说,也许没有任何一种时候,比火车上这二十多个小时更难捱的时刻了。
车厢内不停的挤入背着大大小小的行囊的旅客,污浊的空气几乎令人窒息。
前面一排坐的几个农民工模样的男子正在大声的讲着一些低级粗俗的黄段子。
不远处还有几个人吆五喝六的在打扑克牌。
号称无烟车厢的长方形封闭空间里,充斥着刺鼻的烟味。
穿着深统长靴的腿,除了痛与麻,已再找不出别的感觉了。
困、乏、累,却根本无法闭上眼睛。电话已经关机,不晓得到了什么时候,还有多久要捱,只是车窗外的夜色却总是那么的深浓。
从林立的腿中小心翼翼的将双腿伸直再蜷起,却无法缓解腿脚的酸痛。
就这样伸一下,蜷一下,一分一秒的捱着时间,总算看见车窗外的天色露出了鱼肚白,而沿途,南国的秀致风光也一点点呈现于眼前。
天气不是太好,阴测测的时有小雨,看着路边一片片的水田,小径上撑着伞走过的人们,间或还有枯黄的稻杆在摇曳。
想起曾经问过哥哥:江南美么?苏州美么?美女多么?
有没有烟柳画桥,小河流水?有没有杂花生树,草长莺飞?有没有缠绵丁香雨巷中,撑着纸伞的姑娘。
而今,纸伞不曾见,这江南的烟雨,这漠漠水田,倒是历历在眼前了。
取出电话,开机,不过六点多钟。
好在天色渐亮,有外面的风光可看,时间倒也好捱了不少。
想去洗把脸呢,车厢的走道里都是人,好容易翻山越岭的到了两节车厢的接口处,却根本无法挤到洗脸池跟前。
唉,罢了!咱好脸不用洗!
脸贴在窗口,看着窗处历历而过的风景,指头在窗玻璃上无意识地划动,蓦然发现,自己划了半天,居然一直都是“沈亦人”三个字!
哥哥,我来了!你,可千万莫要忘了接我呵!
(四)
沈亦人,那个沉稳蕴藉,渊博温文而又出奇的好脾气的男人;那个一直被我叫作哥哥,总喜欢宠溺地叫我丫头、妹妹的男人,其实只是我的一个没见过面的网友。
一个让我一见倾心,再见沉迷,随着时间的推移愈陷愈深的网友。
遇见沈亦人绝对是偶然。
因病需要先休息半个月,没事在网上晃时,便开始混qq聊天室,于是打开房间列表,专捡人多的房间进。
在一不小心进了一个激情聊天室,被吓的落荒而逃后,我终于学了乖,专拣名字比较雅致的进,就这样也不知进了几个房间,就摸到了那个对联房。
进入那个房间的第一个感觉是乱,第二个感觉是晕!
一百六七十人的房间,不知多少人一起说话,这一句还没看清,那一句就又发出来了。
看不清谁跟谁说的,也弄不明白谁是谁。
而那些漫天飞舞的诗词联句,更是看的我头大。
正在想撤退时,聊天的人群中,我忽然就看到了一个人名:沈亦人。
看见这个名字,心中想起的第一个词,是亲切,第二个词,蕴藉。
这个名字,留住了我正在点击关闭房间的手。
不敢过于放肆,先用私聊发了个笑脸:“沈先生?”然后握了握手。
那边哈哈一笑,也回了一个握手的表情:“是的,哪位?”
看起来挺温和的一个人,我笑了:“先生雅兴!看来是这里的前辈了!”
沈亦人笑,“前辈不敢当,滥竽充数罢了。”
很不淑女的呲牙一笑:“哈哈,不会吧?跟我一样?”
沈亦人很沉稳的笑:“怎么,姑娘您也是滥竽一族的?”
我狂笑,发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是啊,是啊,我是滥中之滥呢。”
说不上是因为这个名字给我的感觉,还是他温和蕴藉的语言吸引了我。破天荒的,我在那个房间呆了近一个小时。
就这样,认识了这个沉稳持重的男子。
沈亦人这个名字,就予人一种大气沉稳的感觉,且带着几分淡淡的抑郁与深重。有种意犹未尽的沧桑感。
问过哥哥名字的意思,哥哥说,起这个名字,只是表示自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自认普通的哥哥,撞见了我这个疯疯颠颠的大丫头,初遇有点儿戏,但谁又能否认,这此间的因缘。
我不是个很相信宿命的人。但是平常从来不进这些聊天室的我,偏生就在那一刻,闯进了那个房间,聊天室一百多号人,偏生就让我一眼就看见了他!
谁又能说,这不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呢?
佛曰: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
那我前世究竟回了多少次眸,才换得今世的这个偶然呢?
鬼使神差,从不加好友的我,死缠活磨,主动要求加了他。
这世上,有很多喜欢搜集的人。有人集邮,有人搜集古玩,有人搜集字画,而我,则喜欢搜集那些或学识渊博或成熟稳重,或风趣幽默的聊友,只要被我看到,千方百计也要加为好友。
就算不经常聊,看着,也是一种满足。
对于联句,其实不是很感兴趣,所以加了好友之后,我便离开了那个聊天室。
后来再见时,有事没事的,便缠着他说话,认识的时候久了,便也知道了他的一些事情:他曾有一个美丽大气的妻子,那个幸运而又不幸的女子,是他心目中的仙子。
——她如今,去了天国。
他还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儿子,那个懂事聪明的少年,是他生命中的骄傲。
那一声“哥”,实在是脱口而出的,叫的自然,应的也坦荡。冰冷的键盘敲下,心中涌起的却是浓浓的暖意。
认识的久了,聊的也不少了,便发现,他似乎经常在线,但却不甚习惯私聊,每次跟他说句话,总是好一会儿才回复。
问他干嘛呢,总是说,在房间对联。
这让我重新对那个联室产生了好奇,于是再度进去看看。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跟每一个人熟稔地打招呼,联句。
我在网上,是一个极闹的人,但在这个房间,却几乎一次也没闹过。
我喜欢静静地看着他跟别人说话,对联。偶尔兴起时,也胡乱拣他的联对上一对。
实在不会联句,也怕卖乖出丑,所以偷偷对来,也只发给他一个人看,开始的时候,我总是以悄悄话的形式发送。而他则是公开回我话。
直到有一回,我对了他一个下联,他对我发了个翘指的表情,然后夸了两个字,不错!
然后有人开始问他:“一一姑娘对的什么啊?你夸她不错。”
沈亦人说:“没什么,她是新手。”从此也开始用悄悄话回复我了。
这件事让我非常开心!像一个终于拥有了自己小秘密的小姑娘般,有种新奇的欣喜。
是谁说的,人都是感性动物。
曾经以为,以自己的没心没肺而言,今生只怕再不会对任何事物用心。但一种莫名的情愫,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暗暗滋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上线第一件事,便是看他是不是在线,如果头像是亮着的,便会觉得心安,如果头像是灰色的,那么就会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我想,我是真的无可自拔的陷进去了。
我,爱上了这个大我十来岁的老男人!
虽然,在他面前,我始终只是一个孩子,一个任性而顽皮的小妹妹。
纠正过太多次他对我小丫头的称呼,告诉他,我不是小丫头,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成年人。但他却总是说:在我面前,你就是个小丫头。
所以时候一长,我也懒得再纠正了,只是自顾自地在他面前肆意的张扬胡闹,只为喜欢被他叫作妹妹时的那种感觉,喜欢那份宠溺的口吻。
如果,你执意的要叫我作丫头,那我就做你淘气任纵的小丫头好了。
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
我想我骨子里不是个很喜欢暧昧的人,我若喜欢一个人,就一定会让对方知道。虽然聊天室天生就是一个很暖昧的环境。
聊天的时候,有时也半是撒娇,半是玩笑地说,哥哥,你一个人天天呆在屋里,不觉得冷清么?我去陪你可好?
沈亦人说:“晕,哥哥一老头,陪我你会闷死的。”
我说:“才不会呢,我可以陪你一起上网,看你对联啊。你写字时,我乖乖在一边替你倒茶,你吹笛时,我安静的在一边听。你想说话我就陪你说话,你不想说话时,我一定会悄悄的呆在一边,不打扰你。你钓鱼时,我在一边看你钓,我若看得闷了,我会自己跑到一边玩,等你钓到了鱼,我再去帮你取下来。如果你想出去走走,我可以一直陪着你走。总之,我会很乖很乖,不会让你觉得很闷或是很聒噪的。”
沈亦人说:“妹妹,别!你是个好姑娘,你还小,应该找个跟你年纪相当的帅哥陪你玩。哥哥老了,不值当你浪费青春来陪。”
“再说,哥哥心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近二十年的夫妻呵,哥哥忘不了她!”
我不听他说,我说:“哥哥,我不小,别以为我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我在做什么事,我知道!我也没让你忘了大嫂啊,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太孤单,只想多陪陪你嘛。”
沈亦人说:“你就是!别闹了,妹妹,哥不孤单,她一直在上面看着我呢,她在陪着我。好好生活吧,丫头!你是个好姑娘,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我不管,我就要去陪着你,哥你就让我去嘛!你不是说我是你最疼爱的妹妹么,那你怎么可以不欢迎我呢?还是,你已经替我找到新大嫂了?”我半是玩笑地撒泼,心中却是一阵一阵惶恐的痛。
哥哥,我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真的不是!要怎么你才会懂,你在我心中,已是如此的重?重到跟你笑着说这些话时,我其实正心中一阵阵的痉挛,眼中正在泪流。
屏幕那边是一阵沉默。
好久好久,发过来一句话:“妹妹,不是哥哥不欢迎你来,也不是有什么新大嫂。实在是,我们晚认识了一年。妹,别闹了,先对联吧,我以后再跟你说!”
“不!”屏幕前,我失声哭叫了起来,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落:“哥你先告诉我好不好,我想,我快要发疯了!”
那边又是好一阵沉默:“妹妹,你有些冲动了!好吧,我告诉你!”
“自从你大嫂出事后,给我介绍的不下十五个·我一个也没见,我忘不了她!但是父母不肯答应,最后他们为我物色了一个在他们看来最好的,流着泪,逼着我认下。”
“我只能答应他们,等我走出来的那天我就娶她。不过没期限,只要她愿意等。结果,人家就真的一直等在那里呢,已经快一年了!”
伸手捂住了脑袋,我低低的呻吟着,头痛欲裂!
挣扎着伸手指在键盘上敲动:“哥,我头痛!”
那边发过来一个拥抱的表情:“妹妹,乖。你,早点休息吧!”
“不,”我流着泪,打着字:“我不要睡,我要看着你,在能看见你的一分一秒里,我都要看着你!”
(五)
决定去苏州,是在春节前一个多月。
在一连好几天看不到他上线后,我拨打了那个绝少去打的电话,电话响了一会儿,被挂断。
我拿着电话,不禁泪下:哥,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信息在一个小时后发了过来:我在老家,明天即回!
第二天晚上上线时,他果然已经在线,我说:“哥,回来了么?家里都还好么?好几天不见,想死你了!”
那边又是好一阵沉默:“都好!妹妹,以后,再过一个月左右,我可能就不常上网了!所以你要学着习惯我不在的日子,让自己开心些!”
心里忽然一阵悸动:“为什么?你要结婚了?你回老家,就是为了商量结婚的事情?!”
那边不再说话。
“哥,哥,哥,哥……”
我拼命的叫着,发语音过去,却被对方拒绝:“妹妹,你别这样!”
“哥!”我哀哀地哭着:“我不晓得怎么办才好了!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做什么!哥,你让我去看看你,哪怕只看一眼!好不好,好不好?!”
沈亦人说:“妹妹,求你,别……这样!哥,心痛!”
我说:“我不管,我什么都不要管,哥我什么都听你的,但是,这回,你就让我任性一回吧!”
沈亦人说:“妹妹,不可以的!你,绝对不能来,不能啊。”
“我不,我一定要去,我要去!哥,我去了一定会乖乖的,我不闹你,我只看看你,看一眼,我就回来!哥,你就让我看看你好不好,哥!!!!!!”
那边再度没了声息。
我发语音过去,又被对方拒绝,我于是再发,反复发了四五次,那边终于同意接收,哥哥一惯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些微的沙哑:“妹妹,别闹!乖,不早了,睡吧!”
我哭喊着:“我不,我要去看你!哥你让我去吧,我不捣乱,不惹事,我乖乖的,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的,我只要看你一眼!哥……”
又停了好一会儿,沈亦人艰难的声音传来:“妹妹,别闹,哥不怕你捣乱,哥知道你很乖!可是,哥怕哥自己不乖呢。”
我愣了一下:“哥你说什么?”
沉默似乎已成了一种规律,过了好一会儿,沈亦人才再度艰难地开了口:“妹妹,你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好姑娘!是哥的忘年知已。没有人,比你更懂哥了。但是妹妹,你还是年轻啊,有很多事,你不懂!听哥的话,别闹了,日后有时间了,哥自己送上门让你看,随你看,看多久都行!好不好?”
我哽咽着:“我不,我就要现在看到你!谁说我不懂,我什么都懂!正因为我懂,所以我不等以后!有很多事情,都没有以后的!我只想现在就看到你,我要去!!!哥,你让我去好不好?”
沈亦人无奈的声音:“好妹妹,听哥一句话,别闹了,你不懂,你真的不懂的!”
我说:“好,我不懂,就算我不懂,那你告诉我啊!到底有什么是我不懂的?到底为什么,你连让我看你一眼都不肯?!哥,你说过的,你会永远当我是你最亲的妹妹的!哥你说话不算数!”
沈亦人道:“妹妹,别问了,你还是个姑娘,你现在是不会明白的!乖,睡吧,是哥,对不住你!”
我哭叫着:“不,我不要听这种话,你给我一个让我心服口服的理由,不然,我不会甘心的!”
语音忽然被挂断,我呆坐在电脑前,泪如雨下。
哥,他生气了么?他一定觉得我很麻烦,一定认为我是个很轻浮的女孩子,他会不会就此再也不理我了?
哥,不要这么对我,我只是,我只是真的想在你彻底属于另一个女人之前,真真切切的看你一眼,哪怕就看一眼!
我只是,只是陷的太深!
泪水一滴一滴掉落在键盘上,时光似乎静止在这一刻,我想,我这一生,会不会就这样呆坐在这里渡过了。
所以这时,那qq上突如其来的一声信息提示音,差点令得我整颗心跳了出来!
是哥哥,他挂断了语音,却给我发来了消息:“你这个傻丫头!怎么就这么固执冲动呢?你一向那么聪明,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我说:“不,我不聪明,我傻!否则,不会这么不顾一切!哥,你,你实在是太冷静了!”
沈亦人道:“妹妹,不是哥太冷静,哥心里,也很乱!也希望能看到你。但是,不能啊妹妹。你绝对不能来,会……出事的!”
“能会出什么事呢,哥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乖乖的不惹事!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哥,让我去,我要去!”
“不行,我相信你会很乖,我也相信你不会惹事。但是,你有考虑过可能会出现的后果么?哥怕哥自己会做坏事啊。一个人的时候不孤独,想一个人的时候才孤独。哥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有正常的生理需求。三年来,就是因为在哥心里,有她一直在陪着我,在天上看着我,所以才一直这样坚持了下来。但是,你是那么一个让人心动的姑娘。我们,在心灵上,是那么契合,你若来了,孤男寡女……而哥这辈子,已经卖给别人了。哥怕哥会害了你,你懂么妹妹?!”
“好妹妹,乖,听话,睡觉去吧!来了也是没用的,没结果的!”
“不,我不管!无论,有什么结果,我都不怕。我就是要去!哥,我已经决定了,三天之后,我就到苏州去!到时如果你不去火车站接我,我就在大街上插根草标把自己卖了!”
(六)
似乎火车晚点早已成了规律,若不晚点倒不正常了。
所以当到了原定的到达时间,沈亦人发来信息说他已到车站,问我在何处时,我却还有足足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就那样巴着盼着,一眼不眨地盯着车窗外看,火车终于到了苏州车站。
伸手拢了一下头发,下车,随着拥挤的人流出站,目光四下一扫,心中当时“咯登”一下:怎么出站的人中,牛仔裤、长发、红色羽绒服的女子这么多啊?
从来没有过让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来接的经历,所以一出了站口,看着外面人头攒动的样子,当时就慌了。
目光四下扫了一圈,暮色已浓,天色微阴,宽阔的广场上到处是陌生的脸孔。
——哥哥,你在哪里啊?
许是我左顾右盼的眼神太仓皇,出了站不过两三分钟,身边竟然围了七八个人,当然全是出租车司机,七嘴八舌地问我要去哪里,需不需要送。
结果这么一来,我心里更发慌,瞪大眼睛,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那些司机见我愣了半天没反应,竟然有一个人说:“怎么?她不会说话?”
我心中又惊又急,自然也无暇分辩我不是聋哑人。只是拼命的想将目光突出重围,去寻找那个此刻不知在茫茫人海的哪个角落里等着我的沈亦人。
但是,四周都是全然陌生的人,我看来看去,竟然看不到一张让我安心的脸。
那一刻,心中的恐慌实在达到了极至:哥哥,哥哥,你在哪里?这么多的生人,我怕!
幸好就在这一刻,电话铃声适时响起。那平时听起来总嫌聒噪的铃声,此刻于我,却无疑是天籁之音。
所有的惶惑与无助,在电话响起的那一刻全都无踪。
那些围绕着我的司机们见有人给我打电话,料定是有人接的,于是也散了开去。
拿出电话,接听,哥哥温厚的声音道:“在哪儿?”
我想哭又想笑,“哥,我在出站口往外大约一百米处,哥你在哪儿?”
哥哥说:“小妹,回头!”
依言,回望,于是,我看见了身后不远处,那个健步向我走来的略显清削的温雅男子,正在对我微笑。
那笑容,淡定而从容,温暖如山川河岳。
那一刻,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已凝止,江南的冬天,温暖如春。
(七)
车子行驶在光洁平整的街道上。
慢慢的将腿伸直一些,以缓解那难言的痛楚。
目光扫过身边那专注驾车的男子,口中低低地一声声叫着:“哥,哥,哥……”
身边的男子倒也不问我有什么事,竟然也一声声的应着,就这样,在沈亦人温厚的应答声中,我竟然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只手摇醒,睁开惺忪的睡眼,沈亦人温雅的笑近在眼前:“妹妹,醒醒,到了!”
打了个哈欠,忽然发现,我此刻,竟然伏靠在他的肩头,整个人,几乎缩进了他的怀里。
脸上些微的烫,却舍不得坐直身子,只是将头埋下,低低的叫着:“哥!”
旁边沈亦人也低低的应了一声,伸手抚过我的头发,轻笑道:“走吧,丫头,下车吧!”
口中答应了一声,伸手搂住他的腰,用力再松开,然后乖乖下车,站在一旁,等他把车泊好,问也不问地跟着他走进了一家酒店。
要房,开票,付钱……
好容易拿到了钥匙,跟着哥哥到了六楼的一间套房,一下子坐在床上,再也不愿动弹一下。
这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坐的我想崩溃。
从卫生间出来,将一杯水递给我,伸手把窗帘拉好,开好空调,哥哥温厚的笑有种令人镇定的力量:“累了吧,我已经把水温调好了,你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我晚上还有个会议,等我开完会,再过来看你。”
点点头,起身送他到门口。
临出门时,哥哥又转过身来:“饿了吧,要不先去吃点东西?”
实在没有饿的感觉,只觉得全身虚乏的要命,我摇了摇头:“不,不饿。哥你去忙,快点回来,我一个人在这里,心里发慌呢。”
伸手抚过我的头发,哥哥温和的笑:“乖,不怕,我开完会就回来!”
胡乱的洗个澡,刚想躺床上睡一会儿,外面传来敲门声。
起身开门,一个穿着饭店制服的女孩子推了一只餐车,站在门口,“小姐,这是楼下一位先生替您点的饭,帐已经付过,小姐请慢用。”
站在门首,看着那漂亮的小姑娘把饭菜麻利地放到客厅的餐桌上,然后很有礼貌的面带微笑,恭身退出。
都说是苏杭出美女,苏州的小姑娘果然长的标致。
随便吃了点东西,脱了鞋子,躺在床上,就这样沉沉睡去。直到,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抚过我的面颊。
睁开眼,看到哥哥近在咫尺的面容,我安心的笑了。
哥哥斜倚在床头,微笑着看着我:“醒了?”
点点头,伸手抓住他劲瘦白皙的手,在面颊摩娑:“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哥哥很温和的看着我笑,眼中有着无尽的宠溺与温柔:“刚回来没多大会儿。妹妹你睡着的样子,乖的像一只猫。”
伸手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贪婪地嗅着他身上那股成熟男人特有的味道,脸颊在他怀里慢慢蹭着,口中呓语般的道:“哥,我终于看到你了!”
伸手抚着我的头发,哥哥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丫头,你不该来的。”
心中忽然一阵激荡,双臂紧紧搂住面前的男人,抬起头,眼中竟不禁滚下泪来:“不,我要来,要来的!”
是我没看清么?透过朦胧的泪眼,我看到沈亦人的眼睛里也亮亮的。
然后,我的脸被一只大手捧起,有修长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将泪珠划落,然后,哥哥英挺的面庞越来越近,忽然就有带着淡淡烟草味道的温润的唇落在我的额上,慢慢滑过我的眉,我的眼,我的鼻,然后唇上忽然一热,那温润的唇已然落在我的唇上,是那般的急切,那般的热烈。
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狂跳的心几乎要奔出胸腔,我整个人几乎已不能呼吸。只是下意思识地抱住了面前的男子,口中呻吟般的哽声叫着:“哥,哥……”
哥哥口中也发出了一声呻吟:“丫头,你实在,不该来的!”
用力将他抱的更紧,动作拙劣地响应着他的热情,我依然呻吟般的低泣着:“不,我要来,我一定要来,哥,我要来!”
哥哥也用力的抱紧了我:“疯了,我一定是疯了!丫头,我们,这是在犯罪!”
犯罪么?不,我不管,我什么都不要再管。就算是万劫不复,我,不管!
(八)
那天,我第一天傍晚到,在苏州呆了一天两夜。然后于第三天凌晨离开了苏州。
一天两夜、三十六小时、两千一百六十分钟、十二万九千六百秒!
所有的深情与眷恋,所有的相思与不舍,全化作彼此间一种疯狂的激情与冲动。
也许,只是因为,我们都知道,这一生一世,能够相处的时间,也就这一两天吧。
哥,这一刻,我不要再做你的妹妹!
也不是没有想过要留下来,不是不曾想过,只要他一句话,即使无名无份,无结无果,远远的,相隔千里,我都一生一世认定他了
不是想让他承诺什么,我只想他能说一句,他要我。
结果,他一个字都不曾说!
而我,终究,不忍看他为难。
所以,没有痴缠,不曾流泪,第三天凌晨,我又坐上了北上的列车,离开了那个美丽的城市。
进入检票口的那一刻,哥哥握住了我的手:“一路顺风!”
抬头,看向面前这个深心相许的男人,努力的想绽出一朵明媚笑容,却忍不住再度朦胧了双眼。
时候虽已是半夜,站台上侯车的人还是蜂拥如潮。伸出手,众目睽睽之下,我做了一件我生平最大胆的事:我猛然张开双臂,抱住了哥哥,隔着雍肿的冬衣,以生命的力度抱紧,再松手。
然后,我霍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检票处。
一切就此完结,所有的一切,都已成空!那个寒冬的站台,那短暂而用力的一抱,就此成了永恒。
没有人知道,就那么短短的一瞬,于我却已是千年。
那个儒雅蕴藉的男人,前世,究竟曾让我回了多少次眸?才让我今生生发出如此发自心灵深处的默契与悸动,带着飞蛾扑火一样绝望的深情与决绝,这般徒劳无益的挣扎。
也许,每个人的一生,都会傻过那么一两次。
也许,总有那么一种情,绚如烟花,疾若殉星。却能在我们生命中留下深深的烙印,纵然余生成陌路,依然无时或忘。
相逢只是偶然,相恋却也匆匆,在蓦然回首的感伤里,我早已不再泪流。只是此生,怕再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一种情,能让我再一次如此疯狂。
(九)
从苏州回来,我依然孤单地一个人,四处漂泊,每日游走在喧嚣红尘中为生计奔忙。
我曾经有好一阵子不再上网,每天把自己弄的忙忙碌碌的。
后来,再度上网时,那个qq号便被腾讯系统给回收了。
我又申请了一个新号,也曾想再去那个聊天室看看,只是终究没有勇气进入。
其实,内心深处,我也明白,纵然再去,也不会再看到那个熟悉的昵称了。
我从此不再进聊天室,也很少上qq,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细细回首,审视自己轻逝的青春与年华。
寂寞无聊的日子里,我依然靠网络来打发时间。以沈红袖的id游走于各个大大小小的论坛、网站,每天写着一些无病呻吟的文字,玩着一些风花雪月的文字游戏。
我每天这样游荡着,跟一些坛友们嬉笑讽骂,自谓早已没心没肺。
直到五六年后的前几天,在某个文学网站,我忽然看到了我发表的一篇文章后以悄悄话的形式发送的一段留言:“妹妹,是你么?你一定要快乐!哥,害了你!”
那一刻,多年不曾流过的泪水忽然夺眶而出,泪飞倾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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