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早晨,地上积了些落叶,枯败的叶子被风卷起呼喇喇地翻滚在晴朗的天空下,与这时节,与这郁葱茂密的树木景致显得极不谐调。而不远处有位老妇人正推着自制的独轮车在卖烙饼,那飞扬着的凌乱白发,在我是一种惊异和悲哀。
我向来是不爱吃烧饼的,不但不爱,且十分嫌恶,因为它怎让我想起武大。细较其原因,这要恐怕是在少时读过的那本《水浒传》害得我,残缺不全的书本我读的也是一知半解,然而这武大在我看来却是笑柄,可鄙的。
和我相反的是我的母亲,总喜欢烙饼。我那时大概还在上镇中罢,每逢周末回家,母亲必是忙着烙饼慰劳我们哥俩,倘若看见弟弟在旁边高兴得直跳跃,我便觉得难过,因为我总认为母亲并不喜欢我。也不知道是谁先说起头,说我是母亲从地里拣回来的,为此我暗地里伤心了好几回!但这些母亲是从来不知道的,父亲又常年奔波在外。我与大多青春期少年一样变的孤独、叛逆,开始逃课,与几个浪荡子弟整日厮混,好不快活。
母亲很生气,揪着我的耳朵呵斥我。一边流泪,一边用鞭子抽我。我在近乎报复性的快意里满足着,一面又觉得痛苦。仿佛是耐不住皮肉之苦又仿佛心也被牵动着泛出隐隐的痛,最后竟交织成一种莫大的悲哀。我发了狠地抑制住那就要从喉咙奔涌而出的哭声,将母亲刚刚烙好的饼掷在地上,踏的稀烂。
母亲脸上变了色,举起的鞭子无力垂了下来,俯下身子瑟缩着失声痛哭。我在母亲叫着我“小祖宗”地哭声中跑出了家门,任泪水肆意流淌着。那一刻,我伤心极了,想死的心都有。
我与母亲的斗争就这样持续到很久以后,直到我不幸偶尔听到了那个当初说我是母亲从野地里拣回来的那个人说的一句话,其实我跟弟弟一样,都是母亲生的。他只不过与我开了个玩笑。
于是我与母亲作斗争的一幕,忽地在眼前展开。心,也一直沉到了谷底。
我想过与母亲道歉的话,想过在母亲节这天送上一束康乃馨,想过在母亲生日这天为她唱一支生日快乐歌。。。
然而我终究没有这样做,我也知道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补救,那就是母亲的烙饼。母亲一生最喜欢、也最拿手的就是烙饼,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一家人吃自己烙的饼,可我——-还是不喜欢。
那我还能怎么样呢?母亲的身躯在日渐衰老,而我的思想在日益沉重。
现在,母亲的烙饼又出现在这异地老人的独轮车上了,既给了我少时的回忆又平添了几许凄凉。与其一直这样嫌恶着,倒不如认真地尝一回罢?!于是我放足过去,惊起落叶片片,霞光万丈,正给我温暖与朝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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