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脚趾肿痛，辗转于大小医院，却总不见愈，几个月来苦不堪言，医生们谁也没给我一个诊断，似乎当我是试验品，都先配一些药给我吃吃看，吃得我胃痛难忍，不得安生。

先前，我还为这几个倒霉的脚趾写过一篇[求医记]，但我今天的求医可有点另类，大家看了之后可别取笑，所谓病急乱投医，古来皆有之矣！

其实我并不是个迷信的人，虽然从冬天到春天，再从春天的姹紫嫣红到后来的绿肥红瘦，我都在疼痛的混沌中度过，虽然迷信的好心的人们不停地在怂恿我劝说我，我都坚持着选择医院，我已经习惯于当一个瘸子了。

忽然有一天凌晨四点半，我被叫醒了。匆匆地起来，才知道我将要求医于一个半仙的门下，这使我有点紧张。

驱车到那里，尚早，才五点多，半仙都还没起床，我们只得在门外等候。这是一幢老式二层楼房，但是你想不到吧，太破旧了，破旧得好像稍动一下就要倒塌似的，但在陪来的邻家伯母和母亲低低地议论中，我知道那半仙太有才了，生意着实不差，赚钱也多。当然也许人家不愿露富吧，不象有些人越没钱越要摆弄。

这时半仙的老婆出来，让我们进西厢房里稍坐，进门一看，倒吓了一跳，屋里竟已坐了七八个人了，其中一个男子呵呵地笑道：“我前两番来都晚了，轮不到，今天起了个早，二点钟就到这里了，总算排了第一个。”

屋子里很拥挤，七八个人，加上破旧的椅子沙发，一个巨大的佛台。墙上还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锦旗，上面都写着感谢“李某某小将军”之类的话，据说其中有一面旗是一位家住北京海淀的专门坐飞机送过来的。听着真是神了。

半仙终于进来了，是个五十开外的男子，瘦瘦的，上唇中间一块特红，很奇怪，但看不甚明白。他点了香，拜了拜，坐下，稍后说“小将军，该上工了。”但那李某某小将军显然很忙，他催了好几回。我无端地怀疑他所请的小将军是个细皮嫩脸的小白脸，但佛台上中间那尊菩萨却长了一大束胡须，边上倒有一个没须的小将军，但雕像显然小了很多。

忽然，从半仙喉间传来一阵近似于咳嗽的声音“咯咯咯”，内行的人们都肃然起敬：“来了，来了，小将军来了。”那小将军俨然已上了半仙的身，因为他现在操得是另外一种声音（是一种太监的嗓音），并且开始唱起来，唱的是越剧调：“我是凤凰山上李将军-----”我得解释一下，本地的半仙很多，一致地唱越剧。可见那些菩萨们也很明白这越剧的群众性和基础性。

那位半夜二点就来的男子坐到半仙前面，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小将军”，我原以为他也是来看病的，不想他却只是问了几个问题：在a地开店好，还是b地开店好；可不可以买车，什么时候买好；儿子能不能考进大学。

半仙则答道：在a地好；明年买车比较稳当；儿子能考上大学，但他得作法。

这也可以拿来问，值得为这些要半夜来排队吗？但那男子显然是心满意足，付了六十元钱，道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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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轮到我了，我的心怦怦地跳着，坐到半仙跟前，他依然唱起越剧来，眼睛里空洞无物，好像无视我的存在，于是我放大胆子死死盯着他，现在我终于看清楚那唇间的一块红了，原来是因为兔唇而补上的，所以比较地鲜红，是不是神通的李将军就是因为这点而附身于他的呢？或者说是他就因为这点而弄了个李将军来咋呼人们呢？我忽然想起王菲和李亚鹏那患有兔唇的女儿来，是不是也会留下如此鲜红的一点，又想如果这女孩落身于贫困人家，长大了不定也是个半仙吧？诸位别笑，当时真这么想的。

这时半仙问：“你怎么啦？”

母亲在旁边抢先回答：“小将军，您帮我囡看看，倒底怎么了？”

半仙点点头，开始摸我的头和肩及腰，一边唱道：“将军我来看看你的病，看得准来一定医，看不准来请愿谅。”然后他说：“你的头脑不清爽，时时要头晕。”我想，好像也不算晕吧，只是一累或者太阳晒多了容易头痛而已，又一想，不对，因为贫血，有时动作过快，是有点头晕。

他接着说：“你的心肺没问题，你的肚腹上一点，肚腹下一点都不好，一直到脚面上都有问题，因为你有人命在身啊？”我一时回不过神来，反而问自己：我杀了人吗？或者杀了人我却不知道。如果没杀人，那么杀死一些昆虫算不算？

母亲却在一旁点头：“也许，做夜班时一个人来来去去，说不定的。”我一听，到有点毛骨悚然起来，莫非在我上下班的路上，黑乎乎的身后竟然跟随着某些看不清的东西？这也太可怕了

半仙问：“你是不是肠胃有问题，说与我小将军听。”

我说：“不是，这次主要是脚趾痛。”

“给我看看。”

然后他检查了我的脚趾，说：“你这个脚就是因为有人命跟着的关系，也非一天两天了，医院里是看不好的，他们会说你是痛风，其实不是，是因为人命在身。不用怕，既然你们来到我小将军这里，我是一定会给你治好的。”然后他抡起双拳，开始砸我的双腿，起初我还承受得起，到后来我咬紧牙关也无法忍受了，幸好这时他住了手，又开始拍打我的双足，最后说：“现在走走看，有没有好点。”

我就走了几步，心想，好歹好点吧。可好像没有，只得不好意思地说：“没有，还是痛。”

半仙又让我坐下，用红颜料在一张黄纸上画了道符，绕着我的脚烧掉，一边念念有词。

这时，门外有狗在大声狂吠，半仙探出头对他老婆喊：“人在不在？把狗拴起来。”我有点好笑，他现在既然已是小将军了，还去管他的狗，真是太滑稽了。又想，若再让我走走看，我就说好点了，免得人家下不了台，我也可以少受点罪。不想，他并没有让我再走，只是配了点草药给我，

让我回家熬着喝，又说：“喝完这些，如果好点了，你再来，小将军我再给你治。”

让我再来受一次罪，才怪呢！

表面上，还客客气气地道谢，递上钱，然后说再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