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改选，没想到，我这个剃头匠竟然被推荐为村主任候选人。这是谁这么缺德，这不是看我的笑话吗。我心里明白，这不过是一些人的高姿态，做做样子罢了。

但让我大跌眼镜的是，我竟然癞哈膜吃了天鹅肉，高票当选。我不得不顺应民意，走马上任了。

时间已跨进了新世纪，老山湾并没有本质的改变：人走了一批又一批，树换了一茬又一茬，房子修了一批又一批，但山还是那些山，水还是那些水，就连那条蜿蜒的盘山小路，除了路边的杂草多了些，方向都一样。

老山湾的村委会除了收提留和计划生育罚款，根本没有为老百姓办几件像模像样的实事：提灌站建成了半拉子工程；水土保持综合整治纯粹在搞样板戏；产业调整九曲回肠，至今也没搞出自己的特色；……

狗撵起来各顾各，失去信心的青壮劳力纷纷外出打工。人不能让尿憋死，谁不想早点致富，迈进小康的行列。

我没有盲目宣布我的施政纲领。毛主[xi]早就说过：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大有作为的。就那我自己来说，我承包了流经我们大队的小河沟，在责任地里栽起了大行桑，我们两口子一年下来，一般都有两、三万元的收入，并不比在外打工弱多少。

当然，我的经营模式，是没有多少复制意义的。

突然，我浑身一颤，莫非有人得了红眼病，想把我拖下水？但我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灵魂的肮脏，将心比心，一个人奔小康，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呀，那不过是你优先抢占了优势资源。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当然也不能例外。

第一把火，我就决定修公路。

“要想富，先修路”早就深入人心了。可真正行动起来却没有这么简单。国家这几年富裕了，虽然出了一半的钱。但要修我们村的公路，每个老百姓人平集资接近７００元，还是不是一个小数目。有的人家，一下子要拿出几千块钱来，这不是要放人家的血，割人家的肉吗！

其实，先修公路，我是有私心的。我喂养的鱼要运到场镇去卖，只能请人来挑。有时候，就是给他二、三十元，还是有人翘耙子。

“我看，我们是不是这样搞，先出去当一圈讨口子，化一圈缘，再来商议老百姓集资的事。”

“龙林，你是不是昏头了。人家早就搬离了老山湾，哪还认你这门亲。”

“刘书记，话不能这样说。毕竟他们的祖坟还在老山湾。就是人家想爱家乡，我们给他们创造机会没有呀！”

“那我们就试一试吧。你看谁去合适？”

“如果能请到老乡长出马，就好了。”

“没问题，这个工作我去做。”

我们经过商议，决定由老乡长和我一起出去转一圈。

谁说他们不爱家乡，我们一圈化下来，收获还真不少。每个老百姓只需出１５０元就可以动工了。

路的问题解决了，该考虑产业发展了。我不能让这么平顺的马路，只跑蚂蚁子。

老山湾的竹编业是早就远近闻名的。最风光的时候，全乡８０％的蔑货都出自我们老山湾。现在虽然还有几家在坚持，也不过是打几个簸箕，编几个箩篼，织几床晒席。

我终于找到了发展的门路。我要把这几户组织起来，专门编背篼。

“亏你想得出，现在还有几个人背背篼？”

“话不能这么说，你看安岳县，一床席子可以买一千多美圆。”

说干就干，现在我们不是申奥成功了吗，我们就打他一个擦边球，在背篼上编上“北京：２００８”的字样，当然不能使用五环标志了。

第一批样品一出来，我的心里也没有多少底，就把价格定在了５０元左右。我亲自拿到县城去寄卖。没想到，竟然一抢而空。

一炮打红，我就动员这几户把责任地转租出去，并把村上在家的人都动员起来，让他们重操旧业，专心打背篼。

事不过三，这第三把火还真不好烧。

正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一次县上的工作会让我茅舍顿开。我不能错失良机，立即向乡政府打了报告，争取国家补助的沼气项目：全村第一批８０口。

“龙林，要搞还不如全部推开。”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还是先搞试点吧。我们村干部先带头。”

我知道，现在在家的，都是一些老弱残兵，多养一头猪都很困难。我们老山湾曾经在２０世纪８０年代轰轰烈烈地搞过沼气池，但由于池子成在严重的缺陷，许多人家连灯都没点亮，就报废了。

对这８０口，我的心中还是有数的。不仅家里多喂得有猪，还得有劳力，好进行生态蔬菜种植，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没想到，沼气的修建并不顺利。好多人还心有余悸，固执地认为这是劳民伤财的面子工程。经过我们苦口婆心的劝说，总算把第一批的任务落实下去了。

我们结合沼气池的修建，对这些农户的卫生设施也进行了改建，配合农村爱国卫生运动的开展。

现在的沼气技术，比二十多年前先进多了。一周后，就能点火煮饭了，基本能满足一家人的一日三餐的生活需求。有了样板的示范，第二批就顺畅多了——谁不想让自己家里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一看条件成熟，我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看，要搞就搞大棚蔬菜。”

一锄想挖一个金娃娃，这可是兵家之大忌。

“没必要搞那些形式主义，还是摸着石头过河吧。”

搞一亩大棚蔬菜，少说投入就要几千元。一下子让老百姓拿出这么多钱，根本不现实。他们可不想拿今天辛辛苦苦的储蓄来赌明天海市蜃楼的收成。

要改变老百姓的传统生产模式，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作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当然，身先士卒是最重要的。

没想到，老婆第一个给我唱起了对台戏。

“要种你自己种，不用农药，现在哪里还种得出蔬菜。”

“话不能这么说。土地下户那会儿，你听说过一亩水稻产１０００斤的吗？”

说良心话，老婆也够辛苦的了。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分担她的活路。她既养猪喂蚕，还要干农活，同时还要照顾网箱里的鱼，那里还腾得出精力来伺候生态蔬菜这个娇气得公主。

“我不管，要种你自己种。”

“话不能这么说，……”

我有些理屈词穷了。

我这个打不起等级的芝麻官，一天要忙的杂事还真不少。真让我一个人唱独脚戏，恐怕没有一个观众。

“如果是这样，我看就把田儿喊回来吧。”

“你敢。”

我不得不使出我的杀手锏。田儿从一个技校毕业后，却想回来当啃老族。要以我早年的脾气，早就把他擂一顿了。

我看老婆的脸色软了下来，立即信誓旦旦向她保证：

“我一定打好短工，如果我偷懒，你把我撵到野鸡盖去睡。”

“你敢！”

伺弄蔬菜还真是一个体力活，比起种庄稼，劳动强度大多了。锄草、捉虫不仅浪费时间，还不能有一思马虎。我尽量抽早晚的时间，尽量打好自己的短工。

我们村的蔬菜生产渐渐有了一些名气，商户开始进村收购了，销路不愁，老百姓的干劲也足了。

一切步入正轨，我的工作也轻松多了。

可我的气还没歇匀净，新农村建设又开始进入议事日程，看来，今后的工作将更加繁重了，想轻轻松松偷点懒，是不可能的了。

老山湾的人气开始兴旺起来，虽没有恢复到最鼎盛的时期，但我想，离这样的日子不远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