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村头的地是各家的自留地,农闲的时候刨起来种点蔬菜调剂生活,农忙的时候整平做打麦的麦场或晒粮食的场地。因了当时农村条件之差,根本没有什么娱乐的东西,甭说电视,就是咱们现在司空见惯的电,在那时都是稀罕玩意,对天性好玩的我们孩子来说,农闲农忙时村头的那片自留地就成了我们的乐园。
一家辟出一片,多家连成一片的空场地里,到处有堆成一堆或垛成一垛的秸杆,给我们尽兴地玩耍提供了很多天然的屏障。
麦收之前,场地里种有大蒜和油菜,嘤嘤嗡嗡的蜜蜂和成群翩翩起舞的蝴蝶对我们有莫大的吸引力,下了学就往这里跑,一边跑一边嘴里喊:“东庄的孩儿偷蒜薹,蒜薹辣买个瓜,瓜不甜,买个船,船不走,买个狗,狗不叫,买个炮,炮不响,买个猪娃挠挠痒,哈哈哈……”这些是我们自己编排邻村淘气的孩子的,当时邻村的孩子都就近在我村读书,下学路上路过我们的场地会顺手牵羊偷抽几根蒜薹,在我们幼稚的内心里,不懂得什么公共道德和文明礼仪,就编排了这样的顺口溜发泄我们的不满。这样的事情常常会引起邻村孩子群起而攻之,他们随便拣起路边的坷拉就砸向我们,我们也会反戈一击,于是乎一场在我们心里不亚于世界大战的战争就爆发了,直闹的灰头土脸,头上带包,才在各家父母近乎呵斥的吆喝声里结束战斗,回家吃饭去了。一天天重复着这样的故事乐此不疲。
不干仗的日子我们就溜进油菜地里捉蝴蝶,全然不顾母亲的叮嘱:“扑棱蛾(蝴蝶)身上的毛毛飞进眼里,眼会迷瞎的。”不幸被蜜蜂蛰是家常便饭,自己揉点刺角芽(一种野草)敷上既止血又止疼,丝毫不影响我们继续玩耍。农家的孩子就是这样泼肥,好养活,一点也不娇气,和村头地沟里的野草一样顽强地生长着。
夏夜的晚上,天气闷热,好玩的我们是不会很早就乖乖睡觉的,吃了晚饭就飞也似地来到村头的麦场上,可着喉咙喊:“月明地,柴火棍,谁家的小孩来玩会儿?”还甭说,这招真灵,不一会小伙伴就都到麦场来集合了。
捉迷藏是我们每天都要玩的游戏,任你撒欢跑在宽敞的麦场里寻找,其他藏在麦秸掏成的窝里的小伙伴一动不动,偶尔因为咳嗽或憋不住笑被捉,也要在秸秆上反抗着翻上几个跟头,全然不顾身上头上粘满麦秸回家会遭父母的斥责。就这样笑呀闹呀,玩到星星月亮都瞌睡的时候,我们还是舍不得离去,一个个并排躺在秸秆堆上,数着一闪一闪的星星,看着或圆或缺的月亮,听任习习的凉风吹着,慢慢地睡意袭来,很多次就是这样被父母找到抱回家去睡的。
我们的游戏节目很多,在空空的场地里练“划车轱辘”,“下腰”,“倒立”,然后进行比赛,看谁做的好,在我的印象里,总是我的好伙伴军做的最好,我自小较差的体质只有站在一旁羡慕的份,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和他们在一起疯玩的兴致。
个人节目表演完毕之后,大家又会合作玩“轱辘轱辘圆圆”和“找玉梅”的游戏。快乐的笑闹声能穿破寂静的夜空,传的很远,很远……时不时夹杂着不远处火车的长鸣和轰隆声,把我们的快乐又拉的好长,好长……
碰上晒场的日子,对好玩的我们又是别一番诱惑。在圆滚滚的麦粒或大豆高粱玉米间滚打闹是我们最惬意的事情,可玩过之后总会给父母留下很难收拾的残局,因此招致父母的打骂也是常有的事。
多年以后想起来还总会感觉一丝不安的愧疚,那时父母为了让我们这些孩子不饿肚子,没日没夜地在地里劳作,而一味贪玩的我们除了没帮他们,还尽给他们添忙加乱。哎,无知的童心,快乐的童年,一晃间已成昔日往事,细细品味,苦乐参半。
如今我远离家门,再次回到家乡,一切皆已物事人非,再也遍寻不到童年时的欢声笑语。甚至随着机器时代的到来,连昔日的麦场也找不到了,但它曾经作为我儿时欢快童年影象的象征,深刻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每每想起村头的那片麦场,想起自己虽物质贫乏却精神无忧的童年,再看看女儿穿着汗冰鞋在白光的水泥路上哧溜哧溜地划的满头大汗的情景,不由一股熟悉的味道涌上心头,欣然落的一陌心香,转而哑然失笑。童年,总是这么令人难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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