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开到五分,端午节也就到了。我总是欢喜将栀子归结于端午的一个祭祀物皿,带着灵魂的昭示,带着大地的气息和天空的祝福。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这里的“亲”,现在来说不仅仅指的是亲人,还有朋友及长眠在历史那端的诗人。
我说的诗人,当然说的是屈原。每年的这个时节,我都要留下一些文字,借以缅怀。曾经抱怨自己文字泛滥得太多,以至从头翻阅久字很是麻烦,心想,就再纪念一次吧,虽然怀念的出发点是一样的,但文字总有出新的地方,每年的心境也定然有不同的地方。
很是庆幸,我生在楚国,若不是,反正我固执地要那样认为。这样的坚持无非是想离诗人近一些。若有机会,说不定还能承传古人的一些脉迹,觉得那不仅是一种光荣和自豪,还可以勉励和鞭策自己学做诗人那样的人。
诗人因爱国不得志而跳进滔滔江水,一为殉国,二为言志。投江是一种自杀的行为,或许有人抨击过他人性的怯懦,这里我也不想张扬地赞美或者讴歌诗人那种以身殉国的作为,但作为诗人本身,那种高昂孤傲的情怀我是悦许的,一如读她的“香草美人。”
在很多的时候,我情愿他不是个爱国的志士,而是一个多情的侠客。剑在手,不用问谁是英雄,任凭那风萧萧去,水涛涛过,留下的可以不是那满腔豪情,只许落得灯下小儿女的温情。我愿意诗人不去驰骋疆场,也不闻更高层面的舞台表演着什么内容,政客是专为那些操纵马匹指点江山的大夫而命名取悦的。或许,正是因为有了其种种的遭遇,诗人在有意无意地成就成一个伟大的诗人,我想,他最初的理想一定不是要千古流传《离骚》或者戴上爱国诗人的桂冠。
风再一轮经过之后,湄边的艾草粽叶就更茂盛了。旷野那样赋予原始的野性,都只为纪念诗人而生,起码,在诸多的赛事中都是为缅怀,为想念,为继承,为表白。
不知道今年柳城的龙舟赛,还会不会如期举行。时下面临四川地震的大灾难、奥运会等迫在眉睫大事,纪念诗人的活动会不会淡漠甚至是取缔?有一点可以坚信:但泊在乡村的呼唤是不会改变的也不会因任何理由而忽略,依然那样郑重。只是,多数人已经遗忘了端午的最初来历,只记得演变成传统节日的庆欢。
人们以各种形式纪念死去的伟大的思想和灵魂,表现在外的都是可以触摸的形式。在越来越经济化的城市和乡村,再过上许多年,这样的节日,我想大概连最初的衷心都忘却了吧,或许只是记得“端午”只是一个节日,一个可以用来宣传、取得契机的商业手段。果真如此,那该是多么的令古人寒心。我的预料不是没有依据的,也很大程度上的可能。
海将自己的庄园命名“离楚”,离楚,离楚,离开荆楚之意。不说海客居他人的城市,而实质上,生他养他的荆楚之地离开他很久很久了。海尚且年轻,说落叶归根为时尚早。他之所以取那样的园名,说明他心中装着故乡,装着年少,装着成年之后的喜怒哀乐。他是要将所有的情绪寄托于离楚园,于园中种满茶树,也不枉对得起他自己的名句:“十年修酒客,一世做茶人。”海将庄园筑在离家乡很远的地方,十年修得功名,之后,用一世的时间要成为茶一样淡泊名利,将家装在心底的人。
现代人心中的乡愁,与台湾诗人余光中的“乡愁”是有些区别的。诗人的“乡愁”是大情怀,大抱负下的乡愁,说的是国愁、大家的愁。“离楚”园或许离楚江千里万里,还好,两者之间还不是沧海的距离,无须飘洋过海,只要愿意,轻易就可以抵达最初的故乡。只是,故乡不再,故乡不再,留在心中的美好,或许,故乡在海的心中只是一轮满月的记忆,也或许只是樱花烂漫的飘舞,也或许是桃花逐那流水的伤痕。而理想,在海的心中或许早已习惯成一枚游戏硬币,把玩于掌心,只是在清风拂过山岗的夜晚,才会偶尔隔江眺望一下楚江。就是那么一个方向,那个曾经流落于楚江,长眠于江水的诗人的方向。
那是诗人的方向。海是现代诗人,自前年起却少见写现代诗文,却喜古典的诗词,说是附和,说是游戏,其实则不然。我知他心灵深处的情结。诗歌于他,现代人无论怎样裁减、拼凑文字,无论怎样渲染心情,制造气氛,古人的那种水到渠成,那样信手拈来的才情,是今人不能随意取舍的。而他,却是那样的得心应手。大概也是他纪念诗人,继承诗人的一种方式。我想我是愿意追随的。
窗外雷声鼎沸,又是一个雨季来临。雨季不来,江河湖海的水怎能丰满?水若不丰满,行船的程,泊舟的港,疯长的草,散香的糯米,又怎能如期遇见古人的心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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