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乡,流传着“高不过鲁奎(山),大不过磨盘(山)”的神话。办案在鲁奎山上,鲁奎大王勒昂(古代彝族首领)的子民们,借高山的寒意,燃起了火塘,摆上了被烟火熏黑的哈腊肉和亲手种植的鲁奎山芋头款待我们。跳动的火焰,映红人们的脸颊。当我的筷子拈起那光滑圆润的鲁奎山芋头时,望着芋头那可爱的紫色与小模样,很想立刻将它吞下,但却可爱得让我连咬一口也不忍心、舍不得。那些大爹、大叔、兄弟、老表们看我迟疑的神情,还以为是嫌饮食不卫生呢!听我讲述了几天前巧遇的事后,才消除了心中误会。
那是因工作调动第一天到鲁奎山脚下做小警察的时候,愣头愣脑的我,接到报案后即刻带上联防队队员赶往集贸市场,刚进入集市便看到一群人正像观看江湖艺人耍猴表演一样围观着什么,见警察到来,人们自行让道后又重新聚拢凑着热闹。待基本弄清正是群众抓获之人偷东西的事实真像后,职业的习惯和敏感,让我禁不住去搜查那人的身体,目的在于获取新的线索,防止出现意外。当双手自上而下在其身体上游弋时,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滑过了手心,以为发现了新大陆,我快速掀开了那人的上衣,发觉不对劲又突然将它盖起,然后故作镇静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和联防队员一起将那人带到派出所里审查。试探着问同去的联防队员,才知我的一举一动和那人衣内的风光并没有逃过人们的眼睛。只好羞愧地自我解围道:“谁叫她剪着一个儿子头!谁叫她身着一身男人衣?谁会料及黑黑的皮肤、平板玻璃般的身体上竟然镶着一对精巧的‘小芋头’?”
因此,每当谈起鲁奎山芋头,看到鲁奎山芋头,吃着鲁奎山芋头,我便想起那件往事,想起那位妙龄少女的“脱衣秀”。想起那位少女,也就自然加以对比而想起了鲁奎山芋头。其实,鲁奎山芋头多数与核桃或荔枝大小相当,装点在人的身体上作艺术欣赏时,就像泄露了“春光”的少女站在茫茫的戈壁滩上,也像硕大的紫色珍珠闪着寒光,滚动、耕耘着恋人相思的土地,让人联想起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和生存与发展的关系;盛在盘里,宛如重重叠叠的紫色葡萄玛瑙垒起的山峦,张开了蓄势等待飞的翅膀;煮熟、捣烂、再油炸后形成的光景既似紫色的雪、紫色的“炒冰”又似紫色的水晶。看别人品尝踏碎捣烂的鲁奎山芋头,直叫人思念起甚夏季节里穿着单薄的衣服,跷着二郎腿,呷饮着紫色冰淇淋的流金岁月。亲口尝一尝,总有一种令人难舍难分、情意绵绵的感觉和润滑细腻清香的滋味。若配上当地的酸腌菜,煮成汤或踏成糊状,那种集甘、酸、香为一体的味道更能调起人们匪夷所思的胃口……
我与鲁奎山芋头结下不解之缘源于帮助了一位来自鲁奎山的家境贫寒的彝族兄弟,他说既然爱吃就要吃个够。所以每逢山芋收获的季节,居家的篮子里很少空置着。如有亲戚来往、有朋友相会,我都要斟满美酒,炒上一盘鲁奎山芋头与之共享,让亲朋好友高高兴兴的来,再高高兴兴地走,和我一样永远忘不了鲁奎山上的彝族兄弟。有如多余,还要盛上一些让他们带走,使他们家人知道世间还有种美味叫鲁奎山芋头。
也许习惯本身就是一种癖,也包含着瘾,日子一久,就老是思念着那位迟迟不曾谋面的鲁奎山彝家兄弟,思念起那些小巧玲珑的鲁奎山芋头。
徜徉在相思河畔里,我仿佛看到遥远的鲁奎山上,依恋着一片紫色的祥云,绕着山梁飞来荡去,不知将飘向何方?看到鲁奎山彝族兄弟姐妹跳着四弦,踏起了黄灰,让篝火与星光交融,让手挽起了手,圈围成一根根环环相扣的紫色的水晶手链,看到鲁奎山芋头的子子孙孙们聚会于空中举行着欢乐的庆典,听到他们窃窃私语正商量做出重大决定。隐约间又好像看到了四弦、三弦、牛角二胡发出的声响正在余音绕梁,听到了“哟色儿——哟色儿——哟、哟色儿”(跳啊跳——跳啊跳——使劲跳)那可使青山翻起波澜的人间绝响。深感飘飘欲仙,整个身心飞到了鲁奎山上,渗入紫色的云端,与彝家兄弟姐妹和鲁奎山芋头的家族成员们比肩接踵,架起了心灵相通的桥梁,拍着掌、合着脚,酣畅淋漓地跳起那三天三夜也重复不了的四弦舞,跳起了象征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赶蚂蚱调。汗珠不停地坠落,五个脚指头撑破皮鞋探出头来不停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我不知道山风吹拂、白云素裹、红日衣妆下,那漆黑泥土里的鲁奎山芋头是如何滋生漫长,如何母生子、子生孙、孙生子、子子孙孙其乐融融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使鲁奎山芋头的体内流动着紫色的血液?也许是鲁奎山的阳光和空气更有灵性,也许是孕育她的大地富含有大量的铁,也许是冷凉山区的气候使鲁奎山芋头发育缓慢——个头虽小,却有顽强的生命力和无穷的魅力,较之那些早熟肥大品种别有一番风味。
饮水思源,许多人都说不清、道不明鲁奎山人的传奇人生和鲁奎山芋头的传奇故事,只知道她们在鲁奎山的日子已经很久、很久。人们说:云南十八怪——鸡蛋串着卖。他们哪里知道,还有“‘升子’装着芋头卖”。早在多年前,“一升”鲁奎山芋头就能卖上十五、六元的好价钱!想不到始皇帝统一的度量工具“升子”,至今还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
近日到鲁奎山采风、采光、采雨,听说有人赋予了鲁奎山芋头一个多情的雅号——“迷你洋芋”。我以为当中的“洋”字没有事实依据,给人的感觉就是泊来品。其实鲁奎山芋头正像印第安人创造了灿烂而古老的玛雅文化一样,是鲁奎先民的杰作。有人说世代居住在鲁奎山山上的彝族同胞,将因实施扶贫攻坚而集体搬迁至山脚下,又有人说将对他们就地实施扶贫。我为他们能如古代游牧民族般,哪里水草肥美迁居到哪里深感庆幸,也为他们能够留居山中而兴奋不已,因为至少我还可以再吃上鲁奎山芋头,咀嚼记忆的美味。品尝着鲁奎山芋头,让我想起了鲁奎山上的另一种佳肴——鲁奎山腊肉。因当地属典型的冷凉山区,植物和动物生长发育缓慢,生长期较长,猪肉的密度也高,放到锅中用水煮,尽管水波如何起舞翻腾都不能将猪肉漂浮起来,腊肉更是如此。味道细腻甘香,却因产量低而重金难求。不难解释为什么有的人放着成内集市里大块块的猪肉不要,偏要买上一头小猪,拿到鲁奎山上让亲朋好友放养,待年终宰杀。从人与自然的角度观察,山里人的肤色与山体的色泽相似,此种颜色人们美其名曰为保护色,但山外的人很少知道居住在昏暗的土掌房里的山里人的辛苦,要不他们怎么会像那位镶着鲁奎山芋头的妙龄少女一样显现出发育不良的症状。求菩萨保佑,赶快降下甘霖,无论是留居山野还是流向城市,都让他们自强不息,天天拥有健康,天天拥抱着快乐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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