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在瞬间发生,没有任何征兆,四川大地在震撼。大山之中旅游圣地的五层宾馆随着大地的抖动剧烈的摇晃起来,发出骇人的“咔咔”声。四层一个套间的房客是一对热恋中的男女,男孩叫李域,女孩叫晨露。男孩在剧烈摇动时,在里间拉起女孩的手就往外跑,女孩慌张之中却意外摔倒,男孩被惯性摔到了外屋。只听轰的一声,他们眼前一片黑暗,脑中一片空白,似从万米高空落下,重重的摔倒地上,失去了只觉。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首先苏醒过来,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又使劲的眨了眨,才看到身后有一道窄窄的光亮,模糊的看到倒下来的是一扇门,支撑起一个不大的空间。他拍拍脑袋,还算清醒,只是手上已是鲜血一片。他下意识的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很疼却能动弹。这时,他想起了女孩,喊起来,“晨露,晨露。”没有回音,只感到毁坏的房子还在震动,并不时的有粉尘、碎片落下来。
他双手扒动着身前的杂物,缓慢的探出头来,还能看到巴掌大的一块不太蓝的天。天啊,我怎么到了地上,不是住在四楼吗!他在加快清楚障碍的速度,手脚并用的到了一个较大的空间,却被眼前的现状惊呆了,巨大的顶棚罩在上面,摔碎的预制板露出折断的钢筋,能看到外面却无法出去。
“晨露,晨露,你在哪,在哪呀!”男孩还在声嘶力竭的呼叫着。
“救救我,救我……”
男孩听到了女孩的声音,顺着声音沿原路又爬了回去,那声音是从倒塌的门后边传来。
“晨露,晨露,坚持住,我来了!”他拼命的扒着、爬着,爬着、扒着,也不管碎石一次又一次的砸到他的头上。
艰难的路在一点点开通,地面物的支撑也在松动,那扇东倒西歪的门失去了根基忽然滑落下来,门框把弯曲着身子的男孩压扁。他感到一阵窒息,眼前直冒金花,胸口很难受,一阵灰尘消散后,眼前却看到了门里面的女孩。女孩趴在地上,身后已经没有任何空间,混凝土、钢筋、构件犬牙交错的堆积在一起,好像压在了她的身上。
“晨露,晨露,我在这。”男孩惊喜的喊着,忘了窒息,忘了难受,心里只有惊喜。
“域哥,域哥,快救我。”女孩满脸是血,一只手压在胸口,另一只手向前伸出摆动着。
“等等,别着急,别害怕,我来了!”男孩挣扎着,可是却不能再前进半步。本能使他憋足了一口气,用肩膀猛的向上顶去,只听“哗啦”一声,门滑了下去。许多碎石、瓦砾雨点般的落了下来,砸到他的身上、脸上,虽然疼痛难忍,却不感到窒息难受了。男孩终于爬到了女孩的身边,抓住那只苍白无助的小手,可是那只小手不像以前那么温暖,出奇的凉。
“域哥,你头上有很多血,痛吗?”女孩睁着怜惜的大眼睛望着男友,她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同样在流血。
“没事,让我歇一会儿,马上救你出去,咱们回家。都怪我,要是昨天回去就好了,非得看什么日出,真该死!”男孩无力的把头贴在女孩的手上,似乎这样可以温暖着冰凉。
“不是的,都是我太任性,非让你带我来这里,是我害了……”
“别说了晨露,你现在怎么样了,受伤了吗?”男孩拦住女孩,问道。
“上身没事,可是我的腿被压住了,好痛好痛,我动不了了,我要死了。”
“别说了晨露,从现在开始少说话,保持体力。情况很严重,我们也许要等待救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需要时间啊!”
“域哥我知道,我口渴,我要喝水……”女孩突然头一歪,一边低语着,一边闭上了眼睛。
“不要睡觉,晨露,你醒醒,醒醒!”男孩搬过她的头来,用食指掐人中。
过了一会儿,女孩再次睁开眼睛,“我要喝水,我要回家。”
“不许瞎说,你不会死的,你一定要活着。你死了,要我怎么办,那不行!”男孩喊着,见女孩又要睡过去,不忍心打她,只能狠狠的掐她的胳膊,痛的女孩叫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这在男孩的眼里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微笑了。他把女孩的头紧紧的抱住,一边吻着,一边说:“你不能睡觉,否则我会咬你的舌头。”
“我不睡,”女孩蠕动着嘴唇。
忽然,男孩像想起什么似的,坐了起来,不能这样耽误着,要尽快的去救她,首先先把自己解救出来。他放下女孩,拖着一条腿来回爬动着,试图找到一点什么。终于发现了一瓶矿泉水,在一块断裂的四孔板的缝隙里。他想站起来,可是双腿发软,“扑通”又跪了下去。这是怎么啦?他用力的拍打着自己的双膝,试图再一次站起来,这回浑身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他好像明白了,一晃自己已经几天没有吃东西喝水了,无法补充热量,严重脱水。
那晨露呢,她很久没有喝水了,我一定要拿到矿泉水,有了水就有希望。他顺着瓦砾慢慢的爬,一点一点的接近了目标,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大喊一声,随着声音矿泉水和男孩一块落了下来。
“晨露,晨露,我们有水了,有水了!”男孩喊着。
女孩听到喊声,再一次睁开眼睛,男孩托起女孩的脸,拧开瓶子,慢慢的送到女孩的口中,听到她脖颈处“咕咚”一声,马上撤了回来,不是他吝啬,原来也就那么一点水。
尽管只是那么一点,却似一股生命的气息传遍女孩的全身,她睁开眼睛,笑了笑说:“水真甜,你也喝点吧。”
“我不渴。你好点了吗?”男孩看到女孩好了很多,眼睛也有点发亮。
“我的腿不怎么疼了。”
“怎么,没感觉了。不行,我必须救你!”男孩顿时焦急起来,晨露被压的双腿长时间血流不畅就会坏死,必须立刻采取行动,不成功便成仁!可是经过一番的试探性查看,他彻底的失望了,五楼完全塌陷同时砸塌了四楼,重达几吨的水泥构件压在了女友的腿上,靠人力根本无法搬开。
“域哥,你要快呀,不然我的腿就完了,你让我怎么做你的新娘啊!”女孩已经感觉到腿在逐渐的失去温度,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别哭呀,我在想办法。你就是失去了双腿,我也不会放弃,你仍然是我最完美的新娘!”男孩这样说着,也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竟然嚎啕大哭。
“域哥,怎么啦,你是男人,你别哭呀!女孩停止了哭泣,小声埋怨着。
“我,我没办法。晨露,我搬不动你身上的预制板,我真的没办法呀!”
女孩这才明白男孩伤心的原因,两人又抱在一起,决心同生共死。突然,男孩松开女孩,擦擦眼泪,“不,我要想办法出去。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可是他无论如可也站不起来了,他的右腿已经被门砸断,“晨露,我站不起来了。我们喊吧,救人啊,救人啊!”
喊了几声,女孩拦住他说:“你歇会儿,我来喊,救人啊,救人啊!”虽然她拼尽了全力,声音却很小,男孩拦住她,“别喊了,我们就这么躺着吧,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两个人就这样一会明白,一会糊涂的,时尔清醒,时尔昏迷的又过了一天。男孩在女孩的摇动下醒了过来,晨露在他耳边说:“域哥,我要喝水。“你等着,我去拿。”说完爬到一边,一会举着矿泉水瓶,送到女孩的嘴边。晨露突然感到一阵难闻的气味,摇摇头,“这么难闻,不是水,是尿。”男孩流着泪点点头,“晨露,没有水了,早就没有了,尿也是最后的了。”女孩瞪着眼睛,“你个坏蛋,你敢骗我,我不喝,死也不喝!”“好晨露,求你了,只有这样才有希望啊。”“你为什么不喝,你喝我才喝。”
“好吧,我当哥哥的做个样子,我喝了,你一定要喝啊。”男孩喝了一口,两天来总是舍不得的、难闻的“水”,到了口中,还是前所未有的舒服,真想再喝一口。可是他实在是舍不得,因为这是最后的了。
“你没喝,在骗我,你是小狗!”女孩不知哪来的力气叫了起来。
没办法,男孩只好又喝了一小口,并夸张的“咕咚”一声。这一声,男孩有点明白了,女友是在把生的希望还给自己。他一把搂过女孩,流着几乎流不出的眼泪说:“你喝一点吧,不然我也不喝了。”唉,这是多么不洁的东西,如今成了生命的依托,女孩也只喝了一小口,摇着头再也不喝了,因为在这里被困的时间不知还有多长。
当他们喝完了瓶子里最后一滴浑浊的液体,头上终于有了响动,人声开始嘈杂起来,有了狗吠之声,救援部队来了。有了切割钢筋的作业声,上面的口子越来越大,直到有人探下头来,在喊:“有人吗,有人吗?”男孩女孩已经不能说话,只能敲击着门和上面沟通。食品送了下来,水也送了下来,武警战士医护人员跳了下来,给女孩挂上了输液吊瓶,把男孩抬了上来,要把他送上救护车。他发疯似的滚下担架,并费力的坐在了地上,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那堆废墟。
那块很大的顶棚被几十个武警战士冒着危险抬了出来,救护队员纷纷跳了下去,救护女孩的行动开始。经过勘查,人们不得不面对这样的局面,要想移开压在女孩身上的水泥板,在没有重型机械的情况下,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晨露已经不省人事,死亡在一步步的向她逼近,时间不允许我们再耽误一分钟。晨露的双腿可能已经坏死,拯救她生命的唯一办法就是截肢。
经过医护人员的抢救,女孩再一次从昏迷中醒来,听到要截肢眼泪不断线的流了出来,拼命的摇着头。见伤员的情绪很不好,无奈之下,战士们又把略微恢复一些的男孩抬了下去。他坐在担架上摸着女友的脸,悄声的和她说着,“没事了,晨露,解放军救我们来了。你要安静下来,我们首先要活命,我就在你的旁边。”他的声音嘶哑,嘴唇干裂,却不肯去喝别人递过来的水,只是一滴一滴的抹在女友的嘴唇上。
“不不,我不能没有腿呀,”晨露把嘴唇贴到男友的耳朵上说着。
“你有腿,我们还有两条腿,你一只,我一只,我们还是两只啊!”男孩也把嘴唇贴着女友的耳朵。
听到这,在场的人都潸然泪下。
“域哥,我求求你,我要我的腿,你一定要挺住呀!”晨露再次昏了过去。
“她不能没有腿,你们放心,她不会死,我会等到最后一刻!”男孩坐在女孩的面前不再说话。
大地再一次震动,高处断墙滚下,男孩来不及躲避,再一次被埋在废墟之中。
通过陆路而来的大型机械开进了灾区,又过了三十个小时,整整的三十个小时,男孩也被埋了三十个小时,不停的说了三十个小时,三十个小时,女孩始终清醒。所有的废墟清理完毕,距地震已经过去了一百零七个小时,女孩终于被抬出了废墟。奇迹出现了,女孩的双腿竟然没有完全坏死,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已经开始在医院草坪上行走了。可是男孩,骨折的右腿感染,被迫截肢。
也许在一个不知名的城市,花前月下能看到男孩女孩的身影,始终是连在一起,永不分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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