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潇潇,敲打着帆布顶棚。望着车站稀稀落落的人群,她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偶尔,也有几个好心人过来问问情况,但她懒得理睬他们,于是,人们便撇撇嘴,扫兴地走了。
是啊!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不知当时怎么想的,竟然丢下家人和老师的担心,不顾一切地和几个同学一起,跑到外面流浪来了。
她双手托住腮,凝视着街心那活蹦乱跳的雨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她想起了奶奶,想起了妈妈,想起了难忘的贫困日子......
她家出生在农村,是典型的农民后代。原来住在破烂的土墙房子里,日子紧巴巴地过。后来,凭着她爸爸的刻苦学习,考上了大学。一九八0年代,她爸爸被分配到山区工作,她家处境也同样狼狈,并没有大的起色。进入九十年代后,特别是某人南巡讲话后,国家加大了改革开放的力度。由于她爸爸学的是经济专业,加上有开拓精神,很快就被提拔到重要的岗位。特别是在基础建设领域,她爸爸提出的大刀阔斧扩大城市规模方案,更是如鱼得水,深得上级称赞。在她爸爸带领下,一座崭新的城市迅速拔地而起。不久,她爸爸稳坐在了局长位置上。从此,在她家进进出出的人多起来,给她买礼品的人多起来,赞扬她的人也多了起来。进入二十一世纪,她家好像赶上了经济发展的大浪头,钞票大把大把地运回来,存折一个接着一个添,房屋换了一套又一套。好多人羡慕得不得了。哎!也难怪,谁叫他的爸爸是当官的呢?。于是,一切想要的东西便都有了。
她快乐极了。
可烦恼也随之而来。慢慢地,她发现爸爸不爱回家了,或者说回家后话语没有以前多了。回到家中,既不做事,更不逗她。不是说忙,就是说累。有时把他缠急了,就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钞票,放在她的手中,说,乖女儿,自己耍,要买什么,尽管给爸爸说,爸爸有的是钱,爸爸没有办不到的事。只是千万别缠我......
她噘着嘴跑开了。
更麻烦的还在后面。
有一天,学校开家长会,她把通知告诉爸爸,爸爸说,我怎么会有时间去?我正忙着呢!你们老师找我办过事,他知道我的情况,不会怪我的。
她感觉失望极了,觉得爸爸变了。变得不管家人死活了,变得越来越陌生了。有时她甚至想,倒不如过原来一家和和美美的贫困生活。
她想起了那次上街,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回家后竟郁闷了一整夜;想起半期考试成绩,居然排在了全班的倒数三位;想起有一回在滨江路,看见爸爸和他的秘书竟然靠得那么紧......
我不想在家呆了!我要去流浪!没人的时候,她自己对自己吼。
于是,她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变得说话充满了叛逆的味道。慢慢地,她学会了和老师顶嘴,和家长作对。她的行为引起了家长和老师们的不满。她想,这都是你们给逼的。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关怀;我现在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灵魂。她对学习越来越厌倦了。她的成绩越来越差。以后,她多次放弃了进入重点中学继续学习的机会。她对她爸爸说,缴钱读议价,或者打招呼凭关系,我坚决不去。她爸爸气得吐血。没多久,她便和几个同学商量不妨离家走走......
她爸爸知道后坐着小轿车到学校对老师说,如果不把孩子给我找回来,我决不放过你们。她听了后就发誓一辈子也不回来了......
风里来,雨里去。一路上,她们几个人漫无边际地走走停停。哪儿好玩,就到那儿;哪个理解她们,就与他多说话。她手中有一张爸爸给她的存折,上面有八千多元钱,够她们用好一阵子。想住旅馆就住旅馆,想到网吧玩个通宵就玩个通宵。她们说,自由真舒服。
她如愿以偿了。
但是,紧跟着袭来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和寂寞。在外面流浪久了,她也觉得无聊,觉得单调。看见大街小巷像她们这样的孩子,天天早上背着书包读书,放学又背着书包回家,或者星期天一家人活蹦乱跳去超市选购商品,她们羡慕极了。好几回跟在人家身后同去,买同样的东西,去同样的学校,不为别的,就为了寻找一份温馨,哪怕明知这不过是影子行为。而且,俗话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她们也被人家骗过钱,被人家威胁过使用武力。有一次,几个人差点被人贩子骗去卖到了河南,幸好半路上识破机关给逃了出来......
婆婆知道了,说:“干妈不回去读书?娃儿家家的。”
阿姨了解后也讲:“这么小就到处跑,多危险!”
同学们也打电话来说:“这样太没出息。”
她心里难过极了。
郭敬明,博客,奥运......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已经离她远去了。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似乎成了社会的弃儿。
她们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转了一周,足足花去了三千多块钱。
她几次来到电话亭,准备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她害怕被骂,她明白会遭骂惨。终于,她用颤抖的手拨响了老师的手机。
老师着急得不得了,马上回了话:“·傻孩子,你什么都不用说,就站在原地等我们。你没有什么错。过了就过了。从头开始吧。你知道大人们多么担心吗?浪费了光阴多可惜!要知道,有好多好多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她的心颤抖了。她泪流满面。起初,她还感到大地间充满了一丝凉意,渐渐地,雨停了,天开始放明。她抬头望望对面,那里有一个摆摊的老太婆。她就想,如果我不回去,将来自己和她的差别,会不会只在几条皱纹之间呢?
不知怎的,她竟可怜起自己来......
5、25完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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