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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澜江河畔的姑娘永不完美

发表于-2008年05月25日 下午3:50评论-0条

回忆澜江河畔的姑娘

当初,看着她远去的孤影时,我欲哭无泪,苦涩的心几乎失去了活着的味。

现在,在我寻找她近五年的日子里,收到了一封远方朋友的信,内容是这样的——

“田晓强挚友:好几年未蒙面了,想必你过得比我好吧!

不知你是否还深爱着你的女朋友白雪梅。她已经在五个月前死去了。当时,怕你受不了这种打击,因此现在才告诉你······”看到此时,我眼前一黑,昏倒在书桌上······

待我醒来,发现我在一间急救室里,妻子正泪眼汪汪的注视着我,见我醒来,她眼里滚出了不知是激动还是痛苦的泪花。此时,我就知道她已看完了我未看的信。因为我们二人的信是看后皆要给对方看的,这已是我们的惯例,那怕是忆旧的信。

“她真的去得太惨了!可你也不能太惋惜了,会伤身体的!”妻一边流泪一边安慰我,“人死不能复生,再伤心又有什么用呢?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不是经常说活着还有许多事要做吗?”妻是医生,很会体贴安慰人。况且,婚前,我已将我和白雪梅的关系及具体情况全告诉了她,她是表示理解和支持的。

我从妻手中及接过信,继续看了起来——

“自从你打电话给我说你的女朋友要在广州做事并请我关照后,我既给她联系了一个公司。此后,约一个月她就招呼也不打的走了,之后,又换了几家公司,皆不如意,后来,她就到歌舞厅当小姐了。不久前听说她死在歌舞厅了,是段脉死的·····”

我看了广州朋友鲁刚消差似的信和辩解,不禁气愤连天,一头车扯掉输液的针头,跑了出去。妻张大了眼好一阵子说不出一句话来,次后,便紧紧的跟着我,跑到医院外面的田埂上陪着我坐了下来,用身子扶顶着我,怕我栽倒。

“回去吧,让我好好清醒清醒!”我没好气的说。

“强,你今天——怎么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保种身体要紧!”妻柔柔的说,“不幸的人太多了,伤心又何用呢!”

我太烦了,受不了她的劝慰,“别婆婆妈妈的好不好,你不走我走啦,请别跟踪我好不好?”妻忍气吞声的抽泣着走了,仍怜惜的叮咛,“你要多注意呀!”

可我什么也说不出口。

好久好久,我才走到与她最后一次见面的澜江河畔的青石上,欠着头、闷坐了许久,才想起了与她相处的日子来——

许多年前,我出任一乡镇企业的厂长,那时我刚25岁。顿时,就有许多向我的天地涌来,当然也少不了许多年轻美貌的“公关小姐”的关怀。我对此非常憎恶,却又不敢言语,只是信奉我那“不卑不亢大大方方做人、克勤克俭正正当当创业”的警言,认为“官可以不做,人格不能不要”;因此,对那些行为,我平视若无,不予理踩。

那时的我有饭后散步的习惯。一天我在厂效外散步,顺便思考厂里扩大规模的问题,偶然看见一个孤单的人影面对河面和远山沉思,眼里若有泪痕闪动。

我一向对当今青年的心境特别的担忧,因此,不免走了过去。直到那人身边时,才发现是邻居的亲戚白雪梅,她一脸的沉郁,打扮不入时,脂粉也不浓厚,凡女性应有的装饰,她却一点也不少。她称不上漂亮,却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成熟,大大的眼里透出诱人的飘逸。其时的我尚年轻,便害羞的转身走了。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田厂长,那么日里万机的干啥,到头来还是万事皆空!”她捻着一根官司草,悠悠的说,俨然一副过来人教育不谙世事的小弟弟一样。

我本不愿费口舌,但敢于她最后一句话的直突,我甚感当今青年的心理危机,便坐了下来,同她侃了起来。

她开始很拘束,一点不自在。后来,发现我没半点架子和健谈时,她也就畅所欲言了,我也此时才得知她刚19岁,在临近的硫酸厂做临时工,每天要工作10小时以上,而且还没有星期天,因而感到很累很闷,偶而休息,又感到特别的烦和空虚、寂寞。

“那为什么不和朋友多交流交流呢?”我问。

“你以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多能做朋友的么?况且,我又何别要交流呢?保持自我不是很好很静很闲么?何况,我又何别要和那些人交流呢?”她老道的回答。

“他们那些人又是什么样的人呢?”我问,“难道一个也不能做朋友吗?”

“就是那些当官的嘛、有钱、有权有势的嘛、嫖妓的卖淫的嘛、操牌气耍霸的嘛、走运的有后台的嘛!”她毫不掩饰的回答

“这也是社会产物呀,每一个社会的发展总是有负产品的时候,比如当今青年的消沉堕落自暴自弃就是一例!”我也象是极有深度的回答,“你又为什么要以社会的某些消极现象来作为自己征途的负担,给自己过不去呢,增添不必要的心理压力和负担呢?其实这都是值得当代青年认真思索得问题。”

“哼哼——”她冷冷的爆笑,“只是某些!——可能是你站得过高了,看不见底下得东西;或是你太得志了,我又不太浅薄了的缘故。难道遍地官倒、贿赂成风、官匪不分,尽情敲诈勒索,大鱼吃小鱼的东西你没看见!或许是你对社会看得太热心太善良的缘故。如果你一味这样得话,你的厂办不好,并且还将丢官帽!”她的言语之极让人无地从容。

“难道你就不可以让你自己实际的行为和行动去获得别人的认同和社会的接纳吗,难道你就不可以去一个比较自由的环境里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吗,难道你就不可以去一个相对适合你的地方去从小事、实事做起吗,难道你就不可以去干一点实实在在的自认为有意义的正事吗?”我接连的问,“难道你就只知道埋怨自己、别人和社会来消磨你的光阴和青春吗?”我几乎是责问她了。

“何别那么激动呢”?她泼了我一盆冷水,”听起来,你说的实在不错,象是一个人民教师在对一个小学生开展人生观、世界观的教育。但是,这些话,你不觉得太空太易说也太难做了吗?我早已不是豆蔻年华时的我了——因为那时的我,毕竟——还有——梦!也是你这样想的和做的。可现实绝不是小学生作文本上的联想!可你为什么还沉迷不醒呢?”

自以为吹牛无敌的我,此时也语缺词穷了······

“你还是别和我接触的好,否则会影响你的事业的!”临别时,她抛下一句认真的话:“我认为你还是那样的纯洁和善良,至少是个值得信赖的认,但这只是我的第一印象!”她坦直的说,语气中没有一点娇昵。

“我只想帮助你走出心理危机!”我简单的说:“对任何青年我都会的。”

“别太自信了!”她婉尔一笑,甩出一道手弧,传出清脆的手技声响。

第二天,我一到厂,就听到议论和多色的眼光。我可是个大意的人,也是初生牛犊吧,从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更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就毫不在乎的干厂里的日常事儿去了。

以后的日子里,我总是尽量找时间安慰她、关心她。我深知,年青人最易走极端,梢有不慎,即会干出意想不到的蠢事来,误了自己的一生,且给社会留下隐患。

可是,事情远非我想象的简单,白雪梅与我的接触,引起了硫酸厂领导的警惕,因为白能在硫酸厂做临时工,即是因为厂党委书记的儿子看上了她的缘故,所以白在厂里做工也不怎么开心,厂领导找她谈话时她和书记闹翻了,书记也从不听她的解释。于是,她主动辞职了。

于是,我将电话挂通,找到书记,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解释,但对方表现冷淡,并一再怀疑我和她有特殊关系。我气愤的告诉他我已准备结婚的事他也只“哼哼”的两声,放下电话了。

出于年轻的冲动,我立即终止了和硫酸厂的合作建新车间的计划,拒绝了投资。并将一天天消沉的她安排到了我厂搞物资查管工作,以让她有很多做事做,忘记不快与烦恼,也算是我与她相处的一份情谊。

谁知,她来就和我大吵大闹,弄得四邻都来观看。

“你不知道我是他们认为的坏女孩么——?你的前途还要不要,你的事业还要不要,你的未来还要不要,你的体面还要不要,你的形象还要不要,你的远大抱负还要不要?你的理想哪儿去了,你的清醒在哪儿去了······?”她指着我,“我并不重要,多想想你自己的现实和未来吧?”

我有说不出的感动,尽管她是近乎在骂我。但句句是关心,字字是体贴,一言一语都是关切。我生平以来,无论上级、下级还是师长,从来对我这样不带任何索求的关心着我。我想哭,但我没泪,只好说,“你不要逼我好不好,你也该冷静些吧!”

果然,她一个月之久没来上班,我天天催她,她就是不踩,还蛮撞撞的,“还是多想想你的事业吧,很多人都望着你呢,你的事业远比我重要。你算直吃多了,天天催我干啥!”

“你一样重要,和你一样的青年都重要,你们都要敢于走出自我,振作很重要!”我每次都奉劝她,“别自爆自弃!”

一月后的几天,我到了她家,她父母热情的接待了我。但从谈话中深知她的脾气怪躁,和家人合不来,又万事都我行我素,似乎谁也不在其眼里,内心却特别的孤漠和悲哀。我只好说了些安慰的话;并以我早年的苦难和经历、以及失败的历程告诉了她许多的事情,鼓励她勇敢的面对人生的各种不幸和对立。

随即,她来我厂上班了,但很少和我见面了。我又主动将我的女朋友杨娟介绍给她。并时常叫我的女朋友陪她,由于关于她的话题太多了,女朋友夜怀疑我在“博爱”或者与她保持在“第三状态”。因此,几次之后,我的女朋友和我疏远了,不久,我们的婚事也在众人的关注中取消了,后来,我就没有办法的冷淡了;由于误会太深,我们也就告吹了。

灾难并未因此就结束,我受到了组织的调查后,又有好事的员工写了一封告状的信到领导那里。白雪梅却不象上一次一样和我大吵大闹,而是坚决杜绝和我来往,有时见面也是应酬而已。我也无奈,知道她的苦心,也不去责备和打扰她了。

但是,厄运并没有结束,我不久就被解除了厂长的职务,被调到一个仓库去当保管员了。很自然,白雪梅,这个临时工,也就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赶出来了。我们相见了只有相视而笑,大家都说不出话来,只有莫名的望着。

后来,她约我见面,我没有去,怕引起更大的误会。可是,我没有办法拒绝她的盛情,而心底又怕给她带来麻烦。于是,我们第二次相约而去了。在一家不算豪华的咖啡馆,我们见面了。她告诉我,没有别的路了,要出去打工了。我作为一个朋友、一个大哥哥,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在心底祝福她——一路平安!

再后来,我们联系很少了。不久,我就辞职了,漂泊在虚无的空间里。可是,我也更孤独了,对什么也没有了心绪;在孤独的时候,我仍然会想起她,想起她的那种真诚和孤独来。

可是,事情是那样的蹊跷,在广州,我们无意识的相见了。由于双方都没有办法了,在困境里,我们走到一起来了。几个月之后,我们住到了一起。在打工的日子里,异常的艰辛,我们都努力的去挣钱来维持生计。可是,巨大的文化差异也很快就显示出来了。但是,我们都没有去责怪对方,而是清醒的在努力和对待自己和他人。可是,在一天夜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她,留下了一封信就走了——

我知道,她的苦心是为了我,有更好的未来。我在广州找了她一个月,也没有找到她,我就没有办法了。于是,我拜托朋友继续寻找和照顾她;我,终于在无奈之下回来了。

后来,我又遇到过许多类似的青年,同样的比我和她更为悲惨的命运和结局的,也就不足为奇了,我力图改变一个人也不容易、也不成功,更何况是一个社会的青年呢?这时的我哦才明白:有些事情,比拯救一两个青年更重要!何况连自己也没有能力呢!我想:一个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谈大话呢?这时,我才想起鲁迅说的话来:“我绝非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

我已经不能再往下瞎想了。抬起头来,妻正泪眼汪汪的望着我,“回去吧——该清醒了!”这时,我才发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病人,可还想治别人的病呢。或许,我的病已经传染给了同时代的青年朋友了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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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季锋
☆ 编辑点评 ☆
季锋点评:

故事很好,文字叙述能力有待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