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军小说·三卷《陪伴妃子的时光》
妃子,曾被人关注、热议……如今,已不太为人们所知了。
妃子,曾是前线歌舞团舞蹈演员张宁的代名词。
是胡敏海选,林立果相中的未婚妻。
中国当代史上的:唯一。
……
那年离开中南海警卫团,退伍回来时,听人说:妃子也回来了。
转业,分在瞻园、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当讲解员。
听说:过得不开心,常有人尾随、骚扰。
……
当即,我就决定:护送她上、下班。
倒不是梦想成为护花使者。
而是我,天性刚毅,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
我爹在世时,就常批斗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中国,千年出孔子,百年出主[xi]。
我不想成啥事。但,我想:做个护卫、打手,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一次见妃子、进瞻园,我是买票进去的。
在众人中,一眼就认出了她。
高干子弟、军人、舞蹈演员……气质,跟人就是不一样。
……
“你是张宁?”
“你是……”她反问。
“顾晓军。”我自报了姓名。
“哦,我知道的。”她,笑出了声。
……
那时,我很有名。
干部子弟知道我,是因为我奇坏;在《主[xi]刚去世的那些日子》里,我说过。
老百姓的孩子知道我,是当兵前、我特能打架。
……
那时、打群架,水西门,是用锹把;下关,用刀子;中华门,用起子……而我们,则用板砖。
两块对拍,必断一块。断的,当手榴弹扔;整的,拿手上、冲上去,见人就夯!
夯倒了,决不溜!而问:服不服?不服,在夯!服了,就送医院。
该花的钱,照花!这么,名气、就不经意地出来了。
……
“有啥事?”
“没事,打算送你上、下班。”
她听了很高兴,还说谢谢。那时人,都这么轻信。
当然,最主要的:是那时的我,还很嫩、还没有锻炼、成长为色狼。
刚开始,一路上确实有人喊:“妃子!妃子!”
我眼睛一瞪,一般都不敢再出声。
有朋友曾说过我:眼睛,虽不大;却有神、很凶,象狼崽子。
……
偶尔也有不服的……跳下车,我扛起车就砸过去。
这么,就没有不跑、不逃的了。
人,就得这样:豁开去活!把钱,太当钱、当回事;你,就不是人了,而是钱的孙子。
写小说,不也是这么个理?起承转合、四平八稳……你还混个屁呵?
……
那时没坤车。张宁姐骑车技术,又不咋样。
我总是:看着她上去、骑稳……再按响双铃、超过她,冲在前面、替她开道。
她,会在后面追、会喊:“慢点、慢点……等等我。”
我,就猛地来个:定车,等她;等她将要跟上来,我又冲了出去。
我从不:跟她一并排,慢慢骑。
……
跟张宁姐在一起,我总能让她开心。
有人说:女人,喜欢坏男人。放他娘的狗臭屁!
男人,不洒脱、不豁得出去、不象个大男人……谁喜欢你?
女人过日子,要精打细算……结果,你比她还能算。叫她怎么喜欢你?
时间一长,我进瞻园、就用不着买票了。
但,有人会朝我暧昧地一笑。
还有的,会扯着嗓子叫喊:“张宁,你弟弟来找!”
……
怎能听不出这话中的话、话外的音?
依我脾气,早干她们了!
可那是人家的单位……过去,一个破单位,一般要混到死。
我,对张宁姐说过,她道:“别去理睬她们。”
……
怕影响她,后来就不进瞻园了,在外面等。
等她时,我就抽烟。
那时,一般都抽中华,很少抽牡丹的……丢不起人呵!
见她推车出来,无论手里烟多长、都会潇洒地一弹、飞出去好远。
而后,就陪着她、送她,回去。
……
那时,我们就是这么纯情。
没有非分之想、没有啥邀约,更没有揩油。
不象李敖--美女主持采访他,他就趁机搂着吃人家豆腐。
当然,时间长了,也有一起出去玩的时候。
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天、初夏的早晨,也就是现在这个时节。
我在中山门等她,她穿了条白色的连衣裙、系着腰带……腰带的颜色,我忘了。
一路上,我依旧是飚车。
……
到了玄武湖,我们不买票、爬城墙头。
不是我们吝啬钱。钱,算个屁!我们,就是想爬城墙头。
有一处,非常陡;是我伸出手,把她拉上去的。
……
站在城墙头上,心情无比开阔,眺望着远方--
一轮红日,普照人间,就象主[xi];湖水微蓝,清澈见底,恰似那个时代。
沉浸在早晨、沉浸在美丽的景色中……我们,没有谈情、也没有说爱……我们是不解风情的一代。
纯洁,一如伟大理想。
……
见她心情很好,我就问:“你见过林彪几次?”
“没有几次。叶群,也不常见到。”
“老虎呢?”
“老虎,也要通报的。”
“你能天天见到主[xi]吗?”张宁姐问。
“不,当班时能见到。不当班,不好去打搅的。”我道。
张宁姐,还是掩饰不住羡慕。能看出:她对主[xi]的感情,比对林家深得多。
……
我告诉张宁姐:我见过老虎。
“在空军礼堂、看内部电影时,有个家伙告诉老虎,说我武功好、出手快、下手特狠。”
“老虎把我叫去,问我:愿不愿到空军去、到他那去干。”
……
“那时,空军自视高人一等。”
“而飞行员,是是用钱堆出来的,真的是高人一等。”
“而我,又不会开飞机,去空军干嘛呢?”
“我没有答应。”
……
“你要去了小舰队。这会,就见不到你了!”张宁姐,这么说。
当时,我没在意、我走神了……我在想:
《“571工程”纪要》,若实施……我,早完蛋了。
我跟着主[xi],正在那专列上。
没有告诉她,我换了个话题。
“‘九·一三’后,主[xi]曾问过我:‘你怎么看林彪事件?’”我说。
“你怎么回答的?快说。”张宁姐,追问。
“那时,我能说啥、会说啥?”我道:“我只会傻笑。”
“再后来呢?”
……
“再后来?我,悔恨终身!”
“主[xi],看着我傻笑……突然,老泪纵横;紧接着,呜咽起来,道:”
“‘他们是欺负我,欺负我老了、欺负岸英不在了。’”
“你呵你!你惹主[xi]伤心了。”张宁姐道。
……
“是呵,闯纰漏了!惹主[xi]伤心了。”
“我赶紧退出来,倒上半盆开水、挣了把热毛巾、进去……”
“主[xi]还在难过,把热毛巾递给他……赶紧溜。”
“出了主[xi]书房,我还能听见:‘他们是欺负我、欺负岸英不在了……’”
……
就为这,张宁姐哭了、哭了很久。
她难过地说:“主[xi],一个人……也很苦,心里一定很苦。”
……
可不是么?天下几人能感知?
都说寂寞高手。高手尚且寂寞,何况伟人?
英雄,无人识;英雄,在歧路……也就再正常不过的了。
青春的时光,就这么在那个时代里逶迤。
大约,有整整半年多。我,陪伴着张宁姐,很纯很纯地陪着她。
……
后来,是小平同志复出、全国铁路大整顿……
再后来,是反击右倾反案风……打倒张春桥怒潮,暗中涌动。
我,就投身到伟大革命洪流中去……我贴过标语、曾身陷囹圄,大家都知道。
……
后来,听说张宁姐结婚了。
总想抽空去看看她、祝贺她,却总抽不出空。
等到抽出空、要去时,却又听说她离婚了,过得不好。
就没打扰。我知道:她自尊心很强。
……
再后来,听说她去了美国。
听说:她找的那位先生,也姓林。
还听说:她的那位先生,长得很象林彪。
……
前些年,朋友对我说:有人,也曾暗中护卫过妃子。
我相信!我们那时代的人,就是这么纯。
也许,又有网友要骂:傻逼。
过几十年,骂者会发现自己也很傻;除非,他是没有感悟的猪。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
主[xi],尚且、只能感慨万千;而我们,又能怎么样呢?
诧异的是:和张宁姐,曾分属两大政治集团……虽,我们微不足道;但,都曾离核心,那么地近、那么地近。
随着,突变、变故、变迁……我们,回归自己,成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人物。
……
而人生的轨迹,又将我们拉近;靠得,那么地近--
仿佛那--朝霞,相伴着旭日;夕辉,相伴着晚霞;晚风,相伴着月亮……相伴,却不暧昧。
而后,分开、离得那么远……同在一座城市,却没有再见,哪怕是一次。
各自,仅属于自己,仅此而已。
……
今日,谨记下:她的美丽、善良……平实、纯真……等,留给我自己,待到--
老得,坐着轮椅、也需别人相帮、相助,才能去欣赏夕阳、晚风。
老得,拥着棉被、坐在火炉旁,也会感到彻骨的寒。
老得,脑子如一锅浆糊,分不清东西。
以,提示遥远的记忆……
……
谨愿:彼岸,那遥远、而美丽的国度里的张宁姐--
在闲适、无聊……甚至,有点寂寞时;能从记忆的皱折里,找出--
我,这曾陪伴、护卫过她的小兄弟。
创作于 2008-5-22 至 5-23 三卷收笔
-全文完-
▷ 进入作家顾晓军的文集继续阅读喔!